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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問九卿 > 第287章 血債還

      第287章 血債還

      來福望著薛綏主仆的身影消失在角門,轉身便在雨幕深處的庭院里,尋到了李肇。

      從前的太子殿下最厭風月,不愛侍弄花弄草,今日卻是蹲在情絲花前,輕捻殘瓣,像工匠打磨玉器一般,專注出神……

      “啟稟殿下,薛六姑娘已走遠了。”

      李肇背對著他,輕輕嗯聲,沒有回頭。

      雨幕里,立著一個墨色勁裝的男子。

      是東宮暗衛夜梟。

      不知他是何時來的,如鬼魅般靜立。

      “殿下若想留,她便走不掉。”

      李肇一怔,忽而低笑出聲。

      “留不住的,就像這花,縱是拼盡全力讓它盛放,終要被風雨打落泥濘。孤惜它、憐它,卻不能強折枝頭,更不能移入暖房,那樣反教它枯萎得更快,凋謝更早……”

      夜梟沉默,不懂。

      來福卻是心頭酸澀,心疼主子。

      “她的血仇未報,我的根基未穩。”

      李肇轉身踏入雨幕。

      四周安靜得像亡者的靈堂。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清俊的臉上,像一個被剝去鎧甲的敗將,字字如霜。

      “何況,她不喜歡孤,如何強求?”

      今年的冬天來得很快。

      凜冽的寒意,仿佛一夜間便飛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朱門寒舍里,炭盆燒得通紅,也驅不散那滲入骨髓的寒意。

      承天門的左掖門旁,一個黑漆漆、僅容一紙投入的“揭弊箱”,牢牢地釘在宮墻的石基上。

      那是太子李肇新設的“鳴冤筒”。

      凡有冤情密告、檢舉不法者,皆可匿名投入此箱。

      黑洞洞的鑄鐵箱口,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獸獠牙,在冬日慘淡的陽光下,散發著無聲的恐懼和誘惑。

      起初,人群只是遠遠觀望,指指點點。

      直到第一個用破布包裹著頭臉、身形佝僂的老郎中在夜色下,顫抖著將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片投入漆黑箱口,并迅速消失后,壓抑已久的暗流,再次被點燃了……

      沒有人知道誰揭發了誰……

      揭發了什么事……

      恐慌如同瘟疫,在上京勛貴中無聲蔓延,悄無聲息……

      往日里門庭若市、笙歌不斷的府邸,如今門戶緊閉,連采買的下人都行色匆匆,眼神躲閃,仿佛身后有鬼追著。

      茶樓酒肆里,關于某某大人的流,成了最下飯的佐料……

      鄭國公府,氣氛更是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正院……

      郭丕躺在錦帳深處,眼窩深陷,渾濁的目光死死盯著頭頂繁復的雕花,每發出一個字,喉嚨里都有“嗬嗬”的痰音。

      “好……好一個……置之死地……而后生……”

      郭云容紅腫著眼睛,跪在榻前,緊緊握著祖父枯瘦如柴的手,聲音哽咽。

      “祖父,太醫說你吃著這新藥,脈象漸穩,你不會有事的……”

      郭丕渾濁的眼珠,緩慢地轉動了一下。

      良久,才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

      “拿……紙……筆……”

      堂內小廝連忙將筆墨捧到榻前小幾。

      “出去。”郭丕看著郭云容。

      又轉向坐在一旁的大兒子郭洪。

      “你們……所有人……都出去……”

      “是。”

      眾人魚貫退下。

      屋內只剩沉重的呼吸和死寂。

      郭丕讓長隨將自己扶起,顫抖著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握筆,蘸飽墨,在那上好的宣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幾行觸目驚心的大字。

      次子郭明遠,長孫郭照懷,勾結隴西節度使蕭琰,工部的王啟年、戶部馬元魁、大理寺謝延展等人……虛報兵額、篡改賬冊,截留、倒賣軍需,罪證確鑿,罪無可赦

      寫罷,他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神,手一松,頹然癱倒。

      “快馬,將賬冊一并交給太子。”

      長隨捧著那紙,手抖得如同篩糠。

      “老爺,這……這……何須如此……”

      郭丕猛地一陣咳嗽,幾乎背過氣去。

      “告訴照懷……祖父對不住他……讓他認下……保全…宗族香火…”

      他閉了閉眼,兩行渾濁老淚滑落。

      “郭家子孫…的血…不會白流……蕭嵩、謝延展……這些個……老匹夫…也休想…獨善其身……”

      刑部大牢,地字丙號。

      石墻透著刺骨涼氣,碗口大的氣窗里,漏出的一點慘淡光暈,照著滿室霉味與血腥,更襯得這方寸之地,如同陰曹地府。

      郭照懷縮在墻角,囚衣成了破布,臉上鞭痕還在滲血,哪還有半分貴公子的模樣?

      他眼神渙散,想著祖父托人捎來的話。

      認罪揭發、拉人下馬。

      以自己和二叔的命,保全郭家宗族。

      身為國公府嫡孫,他應當盡孝,可西疆那一樁軍需貪墨案,他當真從未沾手,更未分贓,著實冤枉。

      憑什么?

      祖父要冤枉他?

      憑什么讓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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