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婦人面前。
薛月沉悄然咬了咬下唇,心中五味雜陳。
薛綏看著李桓神色凝重的臉,卻知道他存的是什么心思。
“陛下寵愛平樂公主,些許小事,想來也無大礙。王爺不必太過憂心。”
“誰說本王憂心她了?”李桓重重哼了一聲,看著薛綏淡然的面容,“平樂行事張狂、肆意妄為,正該重重懲處!父皇待她,還是太過寬厚了。這次若不讓她長些教訓,下次還不知要惹出什么禍事來……”
薛綏微微一笑,不回應。
當著薛月沉的面,李桓偏要與她侃侃而談,態度著實曖昧不清。
見薛月沉默默不語,神色黯然,薛綏咳嗽開口:“近些日子染病,總念著城隍廟的赤豆甜釀,饞得厲害。這身子總不見好,倒想出去走走……”
李桓說道:“明日讓侍衛護送你去。”
薛綏玩笑地問:“殿下這么防著我,旁人瞧見了,還以為我要去私會情郎呢?”
李桓一笑:“最近上京來了不少西茲商隊,他們行事作派與我朝迥異,形跡十分可疑。你出門帶著侍從,總歸穩妥一些。”
薛綏只是笑。
李桓忽然俯身看向薛綏發間的簪子。
“平安這支簪子,我瞧著入府便一直戴著?”
薛綏心中一凜。
這簪子是以寒鐵打造,內里暗藏玄機。
“不過是舊物用著趁手,教王爺見笑了。”
“簪子太過普通,不襯平安容色。”李桓又笑道:“王妃不是送了你不少首飾頭面嗎?若都不合心意,明日出府,再去珍寶樓看看,有喜歡的,便買下來。”
兩人各懷鬼胎地聊天。
薛月沉卻聽不出那些弦外之音,只覺捧著的茶盞燙手。
她想起去年乞巧節——自己千挑萬選了一支珠翠簪子,問李桓好不好看,李桓卻根本分不清她戴的是哪一支。
一個從不曾在意女子妝飾的人,卻注意起薛六隨意佩戴的一支簪子。
平日里不茍笑、冷淡疏離的男人,對薛六噓寒問暖。
他輕聲細語地說話,對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密無間。
而自己這個正妃,坐在一旁,卻好似個外人,融不進他們的世界。
“王爺該回沐月居歇息了。”
薛綏突然掩面輕咳,指甲揪緊被角,露出一絲虛弱的疲態。
“王妃每日不辭辛勞,晨起便盯著廚下,為王爺煨制各種滋補養生湯,可謂煞費苦心……王爺萬不可辜負了王妃的一番心意。”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李桓回頭看向薛月沉。
薛月沉從衣襟里取出一方帕子,拭了拭嘴角,輕聲道:“妾身讓小廚房備了桂花山藥膏,殿下去了,恰可當消夜。”
“那平安好生歇息。”
李桓點頭應道,抖了抖袍角,站起身來。
“本王改日再來探望你。”
薛綏看著他故作關切、實則刻意的神態,心中不免覺得可笑。
“恭送王爺,恭送王妃……”
李桓帶著薛月沉離去。
回沐月居的游廊長得仿佛沒有盡頭。
夜燈將二人的影子拉得細長,一路相隨。
薛月沉望著這個成婚十載的男人,竟覺得比她眼角悄然爬上的細紋還要陌生。
“王妃。”李桓跨過門檻時,轉頭說道,“明日你讓繡娘,給平安裁幾身鮮亮些的衣裳。她平日穿得太過素凈,走出去,只怕要讓人說王府薄待了她……”
薛月沉微微一笑,應道:“王爺放心,妾身剛讓繡娘量了各院里妹妹們的尺寸,料子也都挑好了,各家都有,也斷然不會虧待了六妹妹。”
“王妃素來周到。”李桓說著,低頭解起束帶,沒有看薛月沉一眼。
薛月沉側頭,“翡翠,讓人把桂花山藥膏端來……”
“不用。”李桓脫下外衫,“備水沐浴吧,本王乏了。”
一絲涼氣凝在薛月沉的嘴角。
她望著李桓的臉,忽然慘淡一笑。
這便是夫妻,相敬如賓的夫妻。
薛月沉強忍艱澀,親自侍寢李桓沐浴寬衣,再熄燈睡下。
李桓依舊側身而臥,背對著她,睡得很沉。
薛綏送來的香囊就壓在枕下,香氣獨特,很是助眠。
因著這香囊的緣故,李桓倒是時常過來,整個王府后宅都羨慕她多有承寵,可誰人知曉,她心中有苦難。
薛月沉神色黯然,望著梁上褪色的龍鳳雕紋,忽然很想問一問當年坐上花轎的自己——可曾料到,有朝一日,她竟要仰仗夫君妾室的憐憫過活?而且,那個人還是薛六?
她摸黑披上外套,掩好房門出來。
翡翠看著她失落的模樣,心疼又委屈。
“王爺實在太偏心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平安夫人才是王府的主子呢……再怎么寵她,她也只是個妾室。王爺這般,未免太過肆意了……”
薛月沉抬手打斷她。
“把我上元節時留存的竹葉青拿出來。”
翡翠低呼:“王妃……”
薛月沉疲憊地揚了揚手:“去吧。”
次日卯時三刻,端王府北角門緩緩開啟。
薛綏支著簾子看窗外飛馳的街景,神色平靜,仿若在思考著什么。
馬車駛上朱雀大街,停在一個胭脂鋪門口。
她吩咐隨行侍衛。
“你們在外面候著,小昭和如意陪我進去便是。”
這是京城最好的胭脂鋪,里面多的是王侯公卿家里的女眷,兩個侍衛也不好進去沖撞了貴人。
“是。”侍衛應道。
薛綏輕輕撩起裙擺,穩步下車,徐徐步入胭脂鋪里。
文嘉公主裹著一件素錦披風,早已在里頭等候。
看到薛綏,她關好房門,從衣袖的夾層里掏出一封密函。
“這是范秉死前,縫在中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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