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原以為謝凌讓權只是無心家業,最多是看穿了族里的利益算計,卻從未想過,他今日在列祖列宗面前掀起這場風波,竟是為了那個被他們趕出家門的阮凝玉!
謝道明萬沒料到謝凌竟會公然質疑他這位族長定下的事,頓覺顏面盡失,不由惱羞成怒:“那阮氏女行為不端,勾結外男,證據確鑿!我們也是依家規行事,清理門戶,以免玷污我謝氏門楣!”
他們皆以為不過是處理了一個品性不端的表小姐,沒想到會得罪謝凌,甚至觸動他們一群人的利益。
如今謝凌身居高位,前途無限,他們更不敢隨意開罪謝凌。
謝道明拐杖重重杵地:“難道我等整肅門風,還做錯了不成?!莫非你要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背離整個家族不成?!”
謝凌聞,竟低低地笑了一聲,“叔祖口中的家規,便是可以不經明查、不容辯白,趁我不在,私動酷刑的那一套嗎?”
謝凌看著眾人的反應,眼神里最后一絲溫度也褪去了,“昔日待我,諸般栽培,不過視作光耀門楣、謀取利益的工具。今日待她,便可輕易踐踏公道,濫用威權。既如此,這家主之位,我更不會要。”
“往后,便由堂弟繼承這位置吧。”
謝凌側過臉來,“至于與許家的親事,謝家絕無一人愿娶許姑娘,若許家執意要結這門親,我看族長近來房中似乎正缺一位填房。就看許姑娘…是否愿意屈尊下嫁了。”
謝道明氣得渾身發抖,“謝凌!你……你簡直是胡說八道!放肆!
謝凌真的是動真格的,他真的要為了那個表姑娘,而遷怒所有人!
謝凌卻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族長何必動怒?我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族里沒人愿娶,總不能讓許家姑娘空等,族長身為一族之長,為家族分憂本就是分內之事,難道不是嗎?”
謝道明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難看至極。
謝老太太更是差點氣暈過去,身體晃了晃便朝著一側倒去,楊嬤嬤攙扶住,“老夫人!老夫人您撐住啊!”
謝老太太這才緩過一口氣,突然捂住臉,傳來嗚咽聲,“你祖父臨終前將謝家托付給我,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族里為你耗費多少心血……你倒好,為了一個外姓女子,連祖宗家業都不要了,你對得起謝家列祖列宗嗎?對得起我這個老婆子嗎?!”
“瑤兒哪一點比不上那個阮凝玉了?論身世,論才情,哪一點不如阮凝玉?那阮凝玉到底給你喂了什么迷魂湯!竟讓你癡迷至此,連家族體面、自身前程統統不顧!”
其他人也跟著勸他回心轉意,謝易書沉默了一會,也開始勸他。
謝凌的眸卻跟琉璃一樣淡,“在我這里,她只是阮凝玉。僅此而已。”
謝老太太卻是捶胸痛哭,“好,好,如今你羽翼豐滿了,位居高官了,便要拋卻這養育之恩、家族責任了嗎?”
謝凌卻沒有動容,像一尊沒有溫度的石像。
謝老太太在他離開后還輕信著許清瑤,已將他的耐心消磨得一干二凈。
他話音落下,不再看任何人,徑直朝祠堂門外走去。
謝老太太:“凌兒!……你但凡敢走出這個門,便再不是我謝家子孫!”
男人身影挺拔如松,步伐斷然,竟無半分留戀。
謝老太太氣極,她沒有想到有一日謝凌竟會忤逆自己,頓時癱軟在了書瑤的懷里。
祠堂之內,一片死寂,眾人懊悔不已,他們這才漸知漸絕地慌了。
恨自己放任旁人清理門戶動了阮凝玉,非但未能絕了后患,反成了徹底觸怒謝凌。
他們想起謝凌往日對族里的照拂,謝凌現在又升了三品官,若往后有他庇護的話,更是能為謝家擋了不少官場的麻煩。
可現在呢?謝凌不見得往后會幫襯著他們各自的兒孫。
眼見謝凌連老太太的痛哭都無動于衷,才明白這次是真的把人得罪透了。
楊嬤嬤和其他丫鬟安撫了老太太快半個時辰,老太太這才漸漸平復心情。
楊嬤嬤輕輕順著老太太的背:“老夫人,您別氣壞了身子,仔細心口疼。大公子也是一時糊涂,等他消了氣,定會明白您的苦心。”
接著又有丫鬟輕輕按摩著她發緊的太陽穴。
謝老太太眼眸微閃,慶幸的是,謝凌到現在還不知道阮凝玉是他們逼她走的,有妙云這丫頭的說辭,倒是幫了她不少忙。只要妙云能把謊圓到底,凌兒便會永遠對阮凝玉與奸夫私奔的事深信不疑。
至于謝凌今日的決絕,她想著,等過些日子,謝凌消了氣,再找機會勸勸,或許還有挽回的可能。
然而謝凌絲毫沒有給他們任何余地,在宗祠內讓出繼承人之位后,翌日便去了南京赴任南京都督同知。
謝老太太卻捏緊手。凌兒向來孝順,他不會這么決絕的,等他從南京平叛完回來后,定消了氣,接著便能和瑤兒成婚,安安分分地過日子。
然謝凌離開后,卻命人將她在榮安堂內禁足起來,再也不準她見外人。
榮安堂進來了數個護衛。
謝老太太氣得摔了東西,“你們說什么?禁足?凌兒他竟要禁我的足?”
“老夫人,大少爺臨行前有吩咐,讓老夫人在榮安堂內安心靜養,暫不見外客。”
楊嬤嬤過來的時候,見狀吞吞吐吐地道:“老夫人莫要動氣。大公子說了,您前些日子氣急攻心,身子本就虛弱,這時候最是神志不清,容易聽信外人的讒,做出有損身子的事。”
謝老太太見著這情形,漸漸后知后覺了起來。凌兒哪里是擔心她的身子?他這是斷了她再左右謝家事務的可能!
謝老太太心里充滿了不甘,但奈何她如今身子實在虛弱,想再鬧出什么幺蛾子怕是也有心無力了。
見她終于消停了下去,楊嬤嬤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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