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走到軟塌上躺了下去,有些事他需要好生想想。
……
是夜。
溫體仁府邸。
看著全身都籠罩在黑袍中的王承恩,溫體仁心里咯噔一聲。
“公公今日怎得大駕光臨了?”
溫體仁心念急轉,一邊猜測著王承恩的來意,一邊笑呵呵的問道。
王承恩掀開頭上的帽兜,拱手道:“首輔,咱家這不是剛剛下值,正好路過貴府,特登門拜訪。”
溫體仁心里冷笑,你這話是騙鬼呢,還路過?
心里雖是這樣想,但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
“公公辛苦了,這個時辰才下值。”
王承恩不著痕跡的瞥了眼溫體仁,面露苦惱道:“說起來,咱們這些皇爺跟前的人,也是不容易。”
“皇爺這個時辰不睡,咱們這些在御前伺候的,也就不能離開。”
“這不,好不容易等皇爺睡下了,咱家才能出宮。”
溫體仁作為一個老狐貍,自是明白王承恩的意思,當即順著對方的話道:“哦?陛下難道是在為西北之事所憂心?那倒是我等這些臣子的罪過了。”
王承恩搖頭道:“非也,皇爺只是在熬夜苦讀,讀太祖實錄、成祖實錄。”
“太祖實錄?”
溫體仁這回真有些不明白了。
王承恩繼續道:“皇爺看完太祖實錄后,練練感慨,感慨太祖爺當初英明神武、事必躬親,大明朝的大事小情,全都要他老人家親自處置。”
“就連各地、各部奏本、題本也都是直送御前,由太祖親閱。”
王承恩的話說到這里就停了下來,端起側幾上的茶盞,吹了吹上面的浮沫,翻著眼皮看了眼陷入沉思的溫體仁。
對面的溫體仁,僅僅只是幾息的功夫,就明白了王承恩話里的意思,緊接著就是i神色驟變。
什么英明神武,什么事必躬親,這都是廢話,最重要的是那句直送御前。
這是皇帝的反擊。
今日,自己這些人,強烈反對皇帝掌控各地軍械工坊的意圖。
這不,連夜都沒過,皇帝的報復就到了,這是要動內閣了!
書房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一直等王承恩將茶盞里的茶喝完,溫體仁才笑容有些牽強道:“太祖皇帝龍精虎猛,精力異于常人,后世子孫難有匹敵者。”
“且,如今之大明,事務之繁巨亦并非開國之初可比,后世之君想要效仿太祖皇帝,恐力有未逮,若是因此誤了國事,那就是我等臣子的罪過了。”
“內閣之制源于成祖,亦是祖制,不可輕動,還望公公明鑒。”
“首輔誤會了,皇爺非此意,只是這題本……”
溫體仁先是松了口氣,旋即眉頭又皺了起來。
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王承恩,溫體仁試探性道:“票擬之制,乃宣宗皇帝在……”
“宣宗皇帝是宣宗皇帝,當今陛下是當今陛下,首輔以為呢?”
“咱家并非儒生,不過在宮里倒是看了些閑書,韓非子曾‘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論世之事,因為之備’。”
“首輔以為,韓非子之然否?”
溫體仁聽王承恩開始掉書袋,尤其是引用的還是韓非子的論,眼底閃過一道不喜。
“公公此差矣,我大明信奉的可是敬天法祖,何為法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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