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的琉璃瓦上凝著晨露,在初升的朝陽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檐角的銅鈴在秋風中輕輕搖曳,發出細碎如私語般的聲響。
朱元璋正伏案批閱奏章,朱筆在宣紙上劃出一道道凌厲的墨跡,仿佛要將那些反對的聲音盡數斬斷。
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折中,十之八九都在反對分封海外之策,有的辭懇切,有的暗藏鋒芒,更有甚者,字里行間透著威脅之意。
“陛下,湘王殿下求見。”黃門令的聲音帶著幾分遲疑,在寂靜的殿內顯得格外清晰。
朱元璋眉頭微皺,手中的朱筆在“臣等以為分封海外有違禮法”一行字上重重畫了個圈。還未開口,殿門已被推開。年僅七歲的朱柏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小小的身子裹在杏黃色蟒袍里,臉上還掛著淚痕,一雙大眼睛紅腫得像桃子。
“父皇!”朱柏撲倒在御案前,聲音帶著哭腔,“兒臣不要去海外!那里有吃人的蠻夷,還有會噴火的妖怪!五哥說……說那里的人會把小孩子抓去喂鱷魚……”他說著,小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發白。
朱元璋手中的朱筆一頓,在奏折上洇出一團刺目的紅。他緩緩抬頭,目光如刀:“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
朱柏被父皇的眼神嚇得后退半步,小小的身子撞在了身后的青銅仙鶴香爐上,香灰灑了一地。他抽泣著說:“是……是五哥和七哥說的……他們說海外蠻荒之地,連口水都是咸的,那些蠻夷茹毛飲血,最喜歡吃小孩了,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說著又抽泣起來,淚水打濕了胸前的團龍紋樣,那金線繡制的龍目在淚水中顯得格外黯淡。
“來人!”朱元璋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盞被震得跳了起來,滾燙的茶水濺在奏折上,將“臣等萬死”幾個字暈染得模糊不清,“傳周王、齊王……不,所有藩王,即刻入宮!”
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檐角的銅鈴都停止了晃動。馬皇后聞訊趕來時,正看見朱元璋負手立于窗前,背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她注意到皇帝的手在微微發抖,那是盛怒之下的征兆。
不多時,諸王聯袂而至,紛紛面露茫然。
他們即將啟程返回封地,卻又接到父皇傳召。
當他們注意到父皇那陰沉臉色時,更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不久之后,朱橚與朱榑戰戰兢兢地踏入殿中。
朱橚的目光躲閃,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將鬢角的發絲打濕;朱榑則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玉佩上雕刻的蟠龍紋樣已經被他摸得發亮。
“跪下!”朱元璋一聲厲喝,震得殿梁上的灰塵簌簌而落。
兩人撲通跪地,朱榑的玉佩磕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那聲音在寂靜的殿內格外刺耳,仿佛預示著某種不可挽回的結局。
“你們好大的膽子!”朱元璋轉身,目光如電,“竟敢在背后教唆幼弟,妄圖動搖國策!”他一把抓起案上的奏折,狠狠摔在二人面前,“看看這些!勛貴、后宮,還有你們這些不肖子!一個個都在反對分封之策!”
朱橚渾身發抖,聲音細若蚊蠅:“父皇息怒……兒臣只是……只是心疼十二弟年幼……”
“住口!”朱元璋一腳踢翻案幾,筆墨紙硯散落一地,一方端硯摔得粉碎,墨汁濺在朱橚的蟒袍上,染出一片污漬,“你們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的心思?”他大步走到二人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你們舍不得中原的富貴,舍不得這金陵城的繁華!可你們可曾想過,若是讓你們留在中原,日后會釀成何等大禍!”
馬皇后上前扶住朱元璋的手臂,柔聲道:“陛下息怒……”卻被朱元璋揮手打斷。她的鳳釵在動作間輕輕晃動,珠簾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先前朕還有些心軟,決定這樣做對你們太過苛責,可是今日朕方才想明白,似爾等這般難堪大用的混賬東西,將你們繼續留在中原,勢必會成為一個個禍害!”
“今日朕就把話說明白!”朱元璋的聲音在殿內回蕩,震得窗欞都在微微顫動,“分封海外,永屏王室,此策絕不會改!你們若是不愿去,朕現在就削去你們的爵位,貶為庶人,發配鳳陽,圈禁到死!”
此話一出,諸王盡皆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