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時分,尤為酷寒。
兩騎離開云樓城,進入石毫國地界,要么是官道上的一路泥濘,要么是僻靜小路的厚重積雪,馬蹄踩在上面,沙沙作響。
而且根據寧遠的蹩腳推算,書簡湖一帶,今年末,還有一場持續很久的大雪,可能會連續下到明年。
到時候除了書簡湖,這場百年難遇的大雪,還會波及到石毫國在內的幾個小國,這對于書簡湖以外的山上修士來說,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特別是大驪,道路積重之下,勢必會影響到南下的一個推進速度。
可對書簡湖來說,又是天大的好事。
大雪兆豐年。
不單單是一句市井諺語,對于書簡湖數十萬野修來說,一樣適用,雨雪這些無根之水,蘊含的水脈水精,能增補書簡湖的天地靈氣。
各大島嶼,巴不得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天時,最好是雨雪都只落在自已頭上,因為下的不是雪花,而是真正的神仙錢。
雖說三千里書簡湖,已經化為一座洞天,自成一界,可其實除了四周,天上地下,還是連通著浩然這邊。
其實硬要說的話,這個書簡洞天,不算什么大洞天,甚至連三十六小洞天都算不上,撐死了是一個稍大點的秘境。
這天晚霞將近,兄妹兩人在一座地勢稍高的山頭停馬,在此露宿,寧姚一路興致勃勃,這會兒還要自告奮勇,跑去扎起了牛皮帳篷。
上五境劍仙,干這個兒,委實是屈才了。
關鍵上五境劍仙,做這種小事,居然還毛手毛腳,鼓搗了半天,蓋出來的帳篷,歪歪扭扭。
寧遠生起篝火,便想要去幫忙,結果這妮子不樂意了,一把推開他,嚷嚷著要自已來。
男人笑呵呵的,沒說啥,一步下山,來到一條已經冰凍的河流旁,敲開冰層,取出一副釣竿。
這回的釣魚,不再如同以往那般愿者上鉤,并且魚鉤剛剛沉入水中,就有一尾大魚著了道。
力道不小,怕魚線崩斷,寧遠還與它僵持了近一炷香時間,方才弄了上來。
青背紅腹,三尺有余,上岸之后活蹦亂跳的,兩只魚眼瞪得老大,頗具靈氣,寧遠甚至還在它的眼中……看見了一絲哀求。
一尾逼近中五境的山上“仙魚”。
恐怕就算賣了出去,也能收獲好幾顆小暑錢。
當然不是寧遠的運氣好,隨意拋竿,就能上來一條仙魚。
究其原因……
是因為男人用的魚餌,是一頭元嬰境蛟龍的部分肉塊。
真龍后裔,外加地仙境界,對于水中那些尋常的小魚小蝦,聞其氣息,就會嚇得瑟瑟發抖,唯恐避之不及。
可對于其他那些有了靈性,有大志氣,想要“魚躍龍門”的仙魚來說,就是一份可遇而不可求的大道機緣。
寧遠將它提在手里,低下頭,問道:“能聽懂人話?”
大魚一個勁“搖頭晃腦”,滿是哀求,最后甚至急得口吐人,咿咿呀呀,就是落在寧遠耳中,一個字也聽不懂。
寧遠想了想,取了個折中的法子,說道:“我斬你一尾,足夠我飽餐一頓,再給你一顆谷雨錢,好讓你早日修繕真身,如何?”
大魚眼珠子一轉。
寧遠揮起長劍,“別想討價還價,遇到我,你已經算是不錯了,正經的山上仙師,要是逮住了你,還能大發慈悲?”
青魚立即點頭,動作幅度之大,寧遠都差點沒抓住。
劍落尾斷,男人掏出一顆谷雨錢,隨手丟入它的口中,放生之后,提著此番打獵所得,打道回府。
有些歪斜的兩頂帳篷外,篝火旁,少女滿臉笑意,接過兄長已經清洗好的魚尾,起鍋燒油,一氣呵成。
手藝到底如何,出鍋自見分曉。
寧遠由著她來,坐在身旁,閉目之姿,心神沉浸小天地。
離開書簡湖,崔瀺接替他承負天殛之后,肩頭那份壓力,已經全數消失,完好無損。
境界停留在初入元嬰,其他沒什么變化,五座本命氣府,原先山水印的棲身之所,空無一物。
本命飛劍安靜懸停。
古樸劍魂亦是如此。
長生橋的裂縫,不見彌合,唯一的慶幸,就是沒有繼續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