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掌柜從未這般狼狽過,他心思縝密,做事穩妥,十幾歲的時候,就帶著人在海上走商,深得東家喜歡,一直被委以重任。
上一任掌柜在海上出事之后,東家就提拔他成為了新的掌柜,還讓他暗中幫著夏孟憲等人做事。
前朝時,東家就已經在海上有了商隊,家中子弟還曾在朝中任職,卻因為一樁謀反案被牽連,差點就滅了全族。自此之后,家中子弟一律不再入仕,而是通過其他手段掌控朝局。
他們會用銀錢扶持些剛入仕的官員,待他們身居要職之后,暗地里動用手中的權柄,為家里打開商路。
類似夏孟憲這樣的官員,他們手中有許多,大名府的劉衡也是其中之一。
劉衡出事,他只當是湊巧被人拿住了把柄,沒有太在意,將一切交給夏孟憲去處置,沒想到夏孟憲也出了差錯。
從丟了官職到被抓,一切來的太快,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安排,夏孟憲就被逼進了死路,還連累他也被困在汴京城中。
家里多年的籌謀,在當今官家在位的時候,很難達成。但極有可能會在新君登基之后實現,少了夏孟憲這顆重要的棋子,一定會影響家中的布局。
可惜事情鬧到了官家那里,再難改變。
好在夏孟憲雖然被抓,卻不會輕易供述出東家。
倒不是夏孟憲有多忠心,對夏孟憲來說,眼下的罪名,頂多算是為了私利,若被證實私底下效忠別的主子那就有謀逆之嫌。只要夏孟憲不傻,就不會節外生枝。
但他也不愿意將家里和自身的安危都賭在夏孟憲身上。
于是決定帶著夏子喬等人一同離開。
一來可以用夏子喬要挾夏孟憲。
二來即便夏孟憲招認,只要朝廷抓不到他,就無法坐實一切,也就不可能找上東家。
除此之外,他有種預感,背地里有人在盯著他們。
從劉衡到夏孟憲,步步緊逼,就是為了查清他們背后之人的身份。
事實證明,他的思量沒有錯,他們被堵在了汴水上,如果不是提前安排,怎么可能如此精準地找到他們?
如同打了個敗仗,輸了個徹徹底底。
三掌柜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到這個地步,他都沒有弄清楚,掌控整樁事的人到底是誰?
王晏應該在禁軍大營,對官家來說,清理禁軍中的逆臣比什么都重要,官家必定要讓王晏查個清清楚楚再回來復命。
除了王晏之外,沾手這樁事的人中……他不認為誰能有這個手段,畢竟既要調動朝廷兵馬,又要利用他身邊之人,才能得到這個結果。
三掌柜閉眼養神,他若能順利離開,定會親自動手揪出那個與他們作對之人。
“三掌柜,”護衛走進棚屋,“我們巡視了四周,官船還沒過來,也不見有船只停留。”
三掌柜站起身:“我們現在就走。”
棚屋已經靠近岸邊,涉水離開不是難事。船戶將水和吃食背在身上,為三掌柜等人引路。
“這條小路知曉的人不多,”船戶道,“其余地方泥濘難行,這里下面石頭居多,走起來更容易。”
“我們可以先去西邊的矮山中躲藏,現在木葉繁盛,官府來找,也不容易發現我們的行蹤,而且山中還有逃民,總不能將人都抓起來。”
三掌柜聽著船戶的話,腦子不停地轉著。鳧水一段之后,明顯感覺到水突然變淺,站直身子,不過及胸。
三掌柜踩著水,仔細留意著四周。
就像護衛和船戶說的那樣,這里只有他們的棚屋,并不見外人。
深夜格外的靜寂,甚至沒有鳥鳴和蟲鳴,只有他們在水里活動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