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承繼皇位以來,第一次如此震怒,在朝堂上直殺人。
大梁自太祖以來,就立下誓碑不殺士大夫及上書事人,太宗時即便是謀反大罪,也僅僅是將主犯官員流放,未開殺戒。
本朝官家待臣子一向寬厚、仁慈,許多時候都是以貶謫代殺,所以今日這樣一番話,委實讓大殿上的臣子吃驚。
作為宰輔,王秉臣再次站出來道:“此案涉及刑部、大理寺、機宜司,需徹查嚴懲主謀,但此案不易株連太多,若涉案官員趁機攀咬,難免傷及無辜,動搖國本。”
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又是勸他網開一面。官家看向王秉臣:“王相好大的氣量,是不是非要等到朕也被人擺布之后,朕才能懲戒他們?”
宰輔被責罵,臺諫官員立即站出來:“官家息怒,王相這般勸諫,也是不想官家有違祖制。”
官家一揮衣袖:“朕心意已決,這次一定要查個清清楚楚,你們不是一直說要整肅吏治,好……朕應允了,就從這樁案子開始,所有牽連官員一律下獄。”
“你們想要公正,朕也給你們公正。”
“大理寺、刑部、臺諫、兩制一同議罪,”官家說著道,“王晏為特命推勘使主掌案件復核。”
官家說完也不等其余臣子勸諫,大步向后殿走去,內侍省大押班忙上前“退朝”。
大殿上一陣靜謐,半晌之后,王秉臣先一步向殿外走去,其余官員才陸陸續續跟著走出去。
呂參政走到王秉臣身邊。
“王相,”呂參政開口道,“到底是父子同心,王相推行新政,小相公就在前面開道,這次拿下夏孟憲,又株連那么多官員,徹底清洗了刑部、大理寺,以后王相想要做什么,誰還能阻攔?”
王秉臣皺起眉頭,顯然呂參政將這些歸結于黨爭上。
“官家許多年不動殺戮了,”呂參政冷哼一聲,“王小相公這是給官家遞了一把好刀啊!王相要推行新政,是不是也要推翻祖宗規矩?”
呂參政一向不贊成王秉臣的新政,最近自戕的劉知府和夏孟憲都是舊黨中人,尤其是這次王晏用這樣的手段對夏孟憲步步緊逼,以至于在登聞檢院鬧出這樣的事端。
如果不是鬧得這么大,官家會這般動怒?
“王小相公得官家這般信任,王相又大權獨攬,看來這朝堂上,以后都是王相父子的天下了。”
看著呂參政等人離開的背影,王秉臣面容深沉,王秉誠急急忙忙走過來,他已經聽說朝堂上發生的事。沒想到那個聰明的侄兒,突然鬧出這么大的波瀾。
“兄長,”王秉誠道,“聽說官家要嚴懲涉案官員?”
王秉臣點點頭。
今日這一筆,都會記在王晏頭上。官家的“仁君”之名若是葬送,將來也會成為王晏的罪名。
“晏哥兒……就沒提前與兄長提及此事?”
王秉臣繼續往前走去,半晌他才道:“長大了,從今往后……誰都約束不住他了。”
……
南城碼頭。
謝玉琰聽著楊小山送回的消息。
“柳大人被帶走了,雖然沒有確切消息傳出來,但我聽說,傷的應該不是要害。”
楊小山提前等在登聞檢院,看到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好幾次他都想沖過去,不過……就像大娘子說的那樣,柳大人那些官員之所以能掙扎那么久,是因為差役不敢明著向他們下殺手。
若是換成他們前去,必然早就死在了刀下。
還好有了個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