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話,把文件夾推到胡長河面前,對她恭恭敬敬的說道:“您先看看,重點在第二、三部分,上面寫了蕭成忠兄弟的關聯和案件篡改的細節。”
胡長河拿起文件夾,目光在封面上的《劉玉嬌案專項調查報告》上頓了頓,才緩緩翻開。
他看得很慢,逐字逐句,偶爾會用指尖在關鍵處點一下。
看到“蕭成義長期經營賭場、會所”這個內容的時候,他眉頭微挑。
看到“李貴等人利用公職身份提供庇護”的時候,胡長河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翻到行賄記錄的時候,他突然停下,抬頭看向沈青云,不解的問道:“案子發生之后死者家屬就給蕭成義轉了五十萬,讓他找關系把案子壓下去,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很顯然。
胡長河萬萬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是的。”
沈青云點點頭,語氣沉重的說道:“我們查了蕭成義的賬戶,這筆錢是死者李貴的妻子劉梅轉的,轉完第二天就被蕭成義現金取走了,銀行監控拍到他用黑色雙肩包拎走的,看形態,應該是把現金直接給了蕭成忠。蕭成忠家附近的一家超市,那天有大額現金存入,戶主是他妻子,時間剛好在蕭成義取款后兩小時。”
胡長河“啪”地合上報告,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發出規律的“篤篤”聲,眼神里的溫和漸漸褪去,染上一層怒意:“蕭成忠膽子太大了!身為云山市公安局長,肩扛著維護治安的責任,居然敢包庇弟弟涉黑,還篡改案卷陷害無辜!他眼里還有沒有黨紀國法?還有沒有老百姓的安危?”
沈青云看著胡長河緊繃的側臉,知道這位老書記是真的動了怒。
胡長河在西川任職多年,最看重的就是“公正”二字,尤其是政法系統,容不得半點徇私枉法。
“更過分的事情還有。”
沈青云補充道:“專案組找到當時辦案的負責人李云偉的時候,他一開始不敢說,后來才哭著交代,蕭成忠不僅逼他改案卷,還威脅他家人。說要是不照做,就讓他兒子在學校里吃苦頭。李云偉也是沒辦法,才昧著良心改了防衛過當的定性,還按蕭成忠的意思,在案卷里寫劉玉嬌是按摩服務人員,故意把水攪渾。”
“污蔑受害者,隱瞞加害者身份,這是在毀我們政法系統的根基!”
胡長河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伸手拿起桌上的紫砂杯,卻忘了喝,只是緊緊攥著,指節微微泛白,咬著牙說道:“劉玉嬌一個普通女人,被人騷擾反抗,反倒成了殺人犯。李貴他們這些公職人員,知法犯法,死后還能被洗白,這要是沒被曝光,這姑娘豈不是要含冤一輩子?”
沈青云沉默了幾秒,又拿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胡書記,這是我們在云山公安局檔案室找到的錄音,是蕭成忠跟法制科的通話,您聽聽。”
手機里傳來蕭成忠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那個劉玉嬌的案子,案卷趕緊批了,就按故意傷害致人死亡定,別問那么多,出了事我負責。”
接著是法制科工作人員猶豫的聲音:“市長,可是案卷里的證據有點對不上,目擊者說劉玉嬌是被騷擾才反抗的……”
“哪來那么多可是?”
蕭成忠的聲音陡然嚴厲,沒好氣的說道:“讓你批你就批,不想干了是吧?”
錄音戛然而止。
胡長河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再睜開時,眼神里多了幾分凝重:“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徇私了,是公然踐踏法律。青云,你接著說,楊宏毅那邊是怎么回事?”
提到楊宏毅,沈青云的語氣更沉了:“專案組從蕭成義的會所賬本里查到,過去三年,蕭成義每年都會給楊宏毅進貢,數額從五十萬到一百萬不等,都是通過楊宏毅的遠房侄子轉賬。我們查了那個侄子的賬戶,每次收到錢,都會分批次轉到楊宏毅妻子的理財賬戶里。而且,去年蕭成義因為在外地開賭場被查,是楊宏毅親自給那邊的市公安局打電話,讓從輕處理,最后只罰了五萬塊就不了了之。”
他頓了頓,想起楊宏毅之前的敷衍態度,心里更是窩火:“這次劉玉嬌案輿論爆炸后,我第一時間給楊宏毅打電話,讓他啟動應急程序,可他只隨便給蕭成忠打了個電話,就讓蕭成忠自己處理,根本沒當回事,要是他當時能重視,及時糾正蕭成忠的錯誤,也不會鬧到全國皆知的地步。”
胡長河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得更響了,眉頭擰成一個“川”字:“楊宏毅……我當初還以為他只是作風有些散漫,沒想到居然跟黑惡勢力勾連這么深。看來西川政法系統的作風整頓,必須從他這里開刀了,不把這些保護傘打掉,老百姓就不會真正信任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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