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深港,清晨總裹著一層溫潤的海風。
沈青云住的濱海酒店推開窗就能看見維多利亞港的晨霧,遠處的貨輪緩緩駛過,汽笛聲在海面上拖出悠長的尾音。
他凌晨五點就醒了,不是因為認床,而是腦子里還想著昨天民工討薪的事。
雖說老板趙天恒已經把拖欠的工資給結清了,但上億欠薪背后藏著的監管漏洞,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按理說這個事情其實不應該拖到現在才解決,畢竟趙天恒欠薪的事情不是秘密,連陳明遠這個副市長兼公安局長都知道的事情,市里的其他領導,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問題來了,既然知道,為什么沒有人去解決?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因為他們都不想因為這件事去影響深港市的招商引資。
就像趙天恒自己說的那樣,他是投資商,政府是要哄著他的。
所以哪怕即便他的一些行為很出格,不少領導干部也會裝作視而不見。
至于那些民工?
呵呵,苦一苦也就是了。
這聽起來很離譜,但確實是事實。
沈青云覺得,自己應該回頭在省政府的工作會議上,提一提這個事情了。
“省長,您醒了?”
七點半,門外傳來夏秋珊的聲音,帶著幾分謹慎:“陳副市長剛才來電話,說市局的同志們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咱們八點準時出發去市局視察,十點去基層派出所。”
沈青云應了聲,走到衣柜前拿出藏藍色西裝。
這是他調研時最愛穿的衣服,比警服少了幾分威嚴,卻多了幾分親近。
鏡子里的人眼角有淡淡的細紋,是這半年連軸轉留下的痕跡,但眼神依舊銳利,像能看透問題的本質。
他指尖拂過西裝領口的紐扣,想起昨天民工們握著他的手說謝謝省長,心里又沉了沉:公安工作不光是抓壞人,更要護著老百姓的日子,要是連工資都討不回來,談何安全感?
更何況,干活拿工資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自己只不過是幫他們討回應得的工資,卻還要被人感謝,有時候想想也是很無奈的。
八點鐘,沈青云走出酒店電梯,陳明遠已經帶著市局的幾位副局長在大堂等著了。
陳明遠穿著警服,肩章上的二級警監標識在燈光下亮得顯眼,他身后的幾位副局長也都站姿筆挺,臉上帶著幾分緊張。
昨天欠薪事件鬧得不小,他們怕沈青云會問責。
畢竟這位沈副省長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這一點在整個粵東公安系統都是出了名的。
“省長,早上好。”
陳明遠快步上前,伸手想幫沈青云提包,被沈青云笑著攔住:“不用。”
他的目光掃過陳明遠身后的人,語氣平和:“昨天的事辛苦大家了,民工的工資落實得怎么樣了?”
提到這個,陳明遠緊繃的肩膀松了些:“您放心,昨天已經全部發放完畢了。”
“好。”
沈青云點點頭,腳步沒停,往酒店門外走:“走吧,去市局看看。路上跟我說說,最近深港的案件處理得怎么樣?比如鄰里糾紛、盜竊案這些,老百姓反映多不多?”
…………
沈青云的車子是一輛黑色考斯特,車內鋪著深灰色地毯,桌上放著剛打印好的報表。
沈青云坐在靠窗的位置,海風從半開的車窗吹進來,帶著咸濕的氣息。
陳明遠坐在他旁邊,翻開報表,語氣嚴肅的說道:“上半年,深港的刑事案件同比下降了百分之十二,其中盜竊案下降最多,有百分之十八,主要是我們在社區裝了智能監控,還加了巡邏頻次。不過鄰里糾紛還是不少,尤其是老舊小區,因為漏水、噪音這些事報警的,每個月能有兩百多起。”
沈青云指尖劃過報表上鄰里糾紛那欄的數據,眉頭微蹙:“這些糾紛看似小,處理不好就會變成大矛盾。你們有沒有跟社區居委會聯動?不能光靠民警去調解,得讓社區也參與進來,形成合力。”
“我們正在試點警社聯動機制。”
陳明遠連忙補充道:“比如在南山區的幾個老舊小區,民警和社區網格員一起值班,遇到糾紛先上門調解,不用都走報警流程。試點了兩個月,糾紛化解率提高了百分之三十,老百姓也挺滿意的。”
沈青云眼里露出幾分贊許:“這個做法好,要盡快在全市推廣。公安工作不能單打獨斗,得跟其他部門擰成一股繩,才能把事辦好。”
他看向窗外,街道上已經熱鬧起來,早餐攤的白煙裊裊升起,上班族腳步匆匆。這煙火氣里藏著的,正是他想守護的東西。
八點十五分,考斯特停在深港市公安局門口。
市局大樓是一棟藍灰色的高層建筑,門口的石獅子威嚴矗立,旗桿上的五星紅旗在海風里獵獵作響。
沈青云下車的時候,門口的民警們整齊地敬了個禮,聲音洪亮:“歡迎省長視察指導工作!”
沈青云走到他們面前,挨個握了握手:“同志們辛苦了,平時值班累不累?晚上巡邏要注意安全。”
一個年輕民警臉漲得通紅,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不累!能守護老百姓的安全,我們覺得值!”
沈青云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但也要注意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走進市局大樓,一樓大廳的電子屏上滾動著“人民公安為人民”的標語。
陳明遠帶著沈青云先去了指揮中心。
這里是深港公安的“大腦”,幾十塊屏幕實時顯示著全市的監控畫面,接警員們戴著耳機,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聲音此起彼伏。
“省長,這是我們的指揮平臺,平均每天接警量在三千左右,其中有效警情一千五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