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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小巷往里走,越靠近菜市場,人流越密集。
路邊的攤位漸漸多了起來,賣水果的攤主把橘子、香蕉擺在泡沫箱里,大聲吆喝著“十塊錢三斤,不甜不要錢”,賣日用品的攤位上,襪子、毛巾堆得像小山,攤主拿著擴音器重復著“清倉大甩賣,五塊錢兩件”。
還有修鞋的老師傅,坐在小馬扎上,手里拿著針線,專注地縫補著一只皮鞋,旁邊放著一個鐵盒子,里面裝著硬幣。
空氣中的味道也變得復雜起來,除了早餐的香氣,還多了蔬菜的青澀味、魚肉的腥味,還有垃圾桶散發的淡淡臭味。
偶爾有電動車從人群中擠過,車主一邊按喇叭一邊喊“讓讓,讓讓”,路人紛紛側身躲避,狹窄的小巷更顯擁擠。
“老板,前面就是菜市場入口了。”
劉福榮指著前方一個掛著棠下村便民菜市場的藍色牌子,牌子邊緣已經生銹,上面沾著不少油污。
沈青云放慢腳步,讓周朝先走在前面,自己和劉福榮跟在后面,裝作逛菜市場的樣子,慢慢往里走。
菜市場里面比外面更熱鬧,兩排攤位沿著通道擺開,通道中間擠滿了買菜的人,摩肩接踵。左邊的攤位大多賣蔬菜,青菜、蘿卜、西紅柿擺得整整齊齊,攤主們拿著塑料袋,熱情地招呼著顧客。
右邊的攤位賣肉和水產,賣魚的攤主正拿著刀刮魚鱗,水花濺到地上,濕了一片。賣豬肉的攤主則用洪亮的聲音喊著“新鮮豬肉,剛殺的,二十五一斤”。
沈青云的目光在攤位間掃過,很快就找到了阿姨說的靠近賣魚攤的小門面。
那是兩個緊挨著的攤位,沒有招牌,只在一張破舊的木桌上擺著一個紅色的紙牌,上面用馬克筆寫著“招工:電子廠、玩具廠、五金廠,月薪5000-8000,包吃住”,桌子后面坐著兩個男人,一個穿著黑色夾克,頭發染成黃色,手指上戴著一個大金戒指,正低頭玩手機。
另一個穿著灰色衛衣,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手臂上的紋身,正對著一個背著行李的年輕人說著什么。
那個年輕人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背著一個破舊的帆布包,臉上帶著怯生生的表情。
灰衛衣男人拍著他的肩膀,聲音很大:“小伙子,我跟你說,我們這是電子廠直招,月薪六千,包吃包住,還交社保,這么好的條件,你去哪兒找?只要交兩千塊押金,我現在就帶你去廠里,明天就能上班!”
年輕人猶豫著:“可是……我沒那么多錢,能不能少交一點?或者從工資里扣?”
“少交?”
灰衛衣男人臉色一沉,語氣瞬間變得兇狠:“兩千塊押金都交不起,你還想找什么好活?告訴你,這押金是怕你干幾天就跑,要是你好好干,干滿三個月就退給你,你還想怎么樣?”
黃發男人這時也抬起頭,眼神里帶著威脅:“小伙子,別給臉不要臉!我們這兒可是正規招工,你要是不樂意,就趕緊走,有的是人想交押金!”
年輕人被他們的態度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想轉身走,卻被灰衛衣男人一把抓住胳膊:“想走?沒那么容易!我們跟你說了半天,你一句不想干就想走?今天你要么交押金,要么就別想離開這兒!”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都紛紛避開,有人小聲議論著,卻沒人敢上前幫忙。
一個賣魚的攤主嘆了口氣,低頭繼續刮魚鱗,像是早就見怪不怪了。
沈青云的臉色沉了下來,悄悄握緊了拳頭,這哪里是招工,分明是強迫!
他對劉福榮使了個眼色,劉福榮立刻拿出手機,裝作打電話的樣子,悄悄對著那兩個男人拍了幾張照片,又錄了一段視頻。
周朝先則走到旁邊的蔬菜攤前,假裝買蘿卜,耳朵卻仔細聽著那邊的動靜,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你們放開我!我不找活了!”
年輕人急得快哭了,用力想甩開灰衛衣男人的手,卻被對方越抓越緊。
灰衛衣男人冷笑一聲:“不找活?晚了!今天你必須交押金,不然我讓你走不出這個菜市場!”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藍色制服的男人走了過來,制服上印著“棠下村治安隊”的字樣。
他看到這邊的爭執,皺了皺眉,卻沒有上前制止,反而對著灰衛衣男人喊:“老李,別在這兒吵吵,影響別人做生意!有話進去說!”
灰衛衣男人看到治安隊員,臉上立刻露出笑:“張哥,沒事,這小伙子想找活,就是有點猶豫,我跟他好好說。”
治安隊員張哥哼了一聲,沒再說話,轉身走到旁邊的攤位前,跟賣水果的攤主聊了起來,偶爾瞥一眼這邊,明顯是在給老李“撐腰”。
沈青云心里徹底明白了,阿姨說的“跟治安隊有關系”,果然是真的。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黑中介詐騙,而是黑中介和基層治安隊勾結,形成了利益鏈條,欺壓外來務工人員。如果不及時打掉,還會有更多人被騙、被欺負。
他悄悄往后退了幾步,走到菜市場一個偏僻的角落,這里是個垃圾桶旁邊,沒什么人注意。他掏出手機,找到羊城市副市長兼公安局長張瑞明的號碼,按下了撥號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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