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羊城國際機場,正午的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穹頂,潑灑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得人眼發晃。
抵達大廳里人流如織,拖著行李箱的旅客、舉著接機牌的司機、推著餐車的商鋪店員來來往往,廣播里循環播放著航班抵達與尋人通知,喧鬧中透著南方城市特有的鮮活氣息。
沈青云推著銀色的行李箱走在人流里,淺灰色的風衣下擺隨著腳步輕輕晃動。
劉福榮跟在他身側半步遠的位置,手里拎著沈青云的公文包和一件折疊好的薄外套,作為秘書,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跟隨節奏,目光時不時掃過周圍,既留意著擁擠的人群,也隨時準備回應沈青云的需求。
“老板,前面就是到出口了。”
劉福榮輕聲提醒,視線越過人群,指向不遠處的標識牌。
沈青云點點頭,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很快就在出口處的人群里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周朝先穿著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裝,沒穿警服,大概是考慮到機場人多眼雜,不想太過招搖。手里舉著一塊素色的紙牌,上面用黑色簽字筆寫著劉福榮三個字,字跡工整有力。
他站在欄桿旁,目光緊緊盯著出口方向,看到沈青云時,原本緊繃的肩膀瞬間松了些,快步迎了上來。
“老板,您可算到了。”
周朝先的聲音帶著幾分真切的熟稔,伸手就去接沈青云手里的行李箱拉桿:“路上還順利嗎?飛機沒延誤吧?我早上看天氣預報說北方有沙塵,還擔心您這邊會受影響。”
“挺好的,準點落地。”
沈青云松開手,看著周朝先把行李箱提起來,輪子在地面滑過的輕響被周圍的喧鬧蓋過:“辛苦你跑一趟。”
“您這話說的,太客氣了。您從燕京回來,我親自接才放心。”
周朝先笑著說,又轉頭對劉福榮點頭致意:“劉秘書,一路也累了吧?車就停在地下車庫,咱們現在過去?”
劉福榮剛要說話,沈青云卻忽然開口:“先不急著回廳里。”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指針指向下午一點半:“小周,你導航去天水路那邊,再繞著珠江新城轉一圈,我想看看市區的情況。”
周朝先愣了一下,手里的行李箱拉桿頓了頓。
按常理,沈省長剛坐了兩個多小時飛機,該先回公安廳休息,或是回住處調整,怎么會突然要去繁華地段轉?
但他沒多問,常年跟著沈青云的默契讓他知道,這位領導的每一個臨時決定,背后都有考量。他很快點頭:“好,我這就調路線。正好天水路那邊中午人多,能看看熱鬧。”
劉福榮也有些意外,但作為秘書,他只默默從公文包里拿出筆記本,指尖捏著筆,準備記錄沈青云可能留意的細節。比如路邊的治安情況、人流密度,這些或許都是后續工作要參考的。
………………
三個人走出抵達大廳,午后的風帶著潮濕的暖意吹過來,裹著淡淡的木棉花香氣。
周朝先把行李箱放進后備箱,又替沈青云拉開后座車門,等沈青云坐好,劉福榮才挨著另一側車門坐下,將公文包放在膝上。
車子緩緩駛出地下車庫,匯入機場高速的車流里。
駛離高速進入市區時,窗外的景象漸漸熱鬧起來。
天水路作為羊城的核心商圈,兩側的商場鱗次櫛比:玻璃幕墻的奢侈品店門口站著妝容精致的導購,電子屏上循環播放著新款手表的廣告。
接地氣的步行街里,小吃攤冒著熱氣,穿著休閑裝的年輕人舉著奶茶穿梭,偶爾有孩童追著氣球跑過,笑聲清脆。陽光照在商鋪的櫥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連空氣里都飄著幾分喧囂的煙火氣。
沈青云靠在車窗邊,指尖輕輕搭在窗框上,目光掃過窗外的繁華。
他看著行人手里拎著的購物袋,看著商場門口排隊的人群,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沉得很。太子徽的案子結了快一個月,楚秀梅調走,前省委副書記退居二線,表面上粵東的政法系統像是清凈了,但他總覺得,這平靜像一層薄冰,底下藏著的暗流,還沒真正露出來。
上次在省委家屬院跟張清風匯報時,張書記就提過,有群眾匿名反映,東關市的一些賭場換了地方,躲進了城中村的民房里。
還有人說天水區的幾家娛樂城,表面上整改了,夜里卻還在偷偷做“特殊生意”。
這些事基層民警不是沒查過,但每次要么撲空,要么只抓到幾個小嘍啰,背后的人始終沒露面。
“老劉,你在羊城待了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