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組織部辦公大樓的走廊鋪著深栗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聲響。
沈青云站在部長辦公室的木牌前,抬手看了眼腕表。
上午十點整,陽光正透過走廊盡頭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狹長的光斑,像條沉默的警戒線。
伸出手,沈青云敲了敲門。
“請進。”
高長河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慣有的沉穩。
沈青云推門而入時,正看見這位省委常委伏案批閱文件,老花鏡滑到鼻尖,黑色的發絲在晨光里泛著柔和的光。
辦公室的陳設極簡,書柜里整齊排列著燙金的黨史文獻,窗臺上的文竹修剪得一絲不茍。
“高部長。”
沈青云反手帶上門,公文包放在沙發旁的茶幾上,金屬搭扣與玻璃桌面碰撞發出輕響。
他注意到茶幾上的青瓷茶具還冒著熱氣,顯然早有人來過。
高長河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隨即起身相迎:“青云同志,稀客啊。”
他伸手握住沈青云的手,指尖的溫度比沈青云的略高:“剛聽說你在省政府會議上提的那幾條建議,李省長很認可。”
聽到他的話,沈青云挑了挑眉毛,心中一怔。
倒是沒想到這省政府辦公會議的內容,這么快高長河就知道了。
想到這里,沈青云笑了笑,在沙發上落座時,背脊挺得筆直:“都是分內之事。”
他沒有接省政府會議的話茬,而是從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今天來,是想向高部長匯報下濱州市的組織人事工作。”
曾幾何時,自己是濱州市委書記,級別跟高長河差了一級,自然要謹慎一點。
現在大家都是副省級干部,只不過高長河是省委常委,他雖然依舊要客氣一些,但卻不至于那么謹小慎微了。
高長河的目光落在文件封面上的內容,端起茶壺的手頓了頓:“濱州的干部隊伍,不是剛做過考核嗎?彭東南同志還專門匯報過,說整體情況不錯。”
“這正是我要反映的問題。”
沈青云將文件推到茶幾中央,紙張在安靜的房間里發出脆響:“市紀委剛核查出三十七名縣處級干部存在違規違紀問題,其中五人涉嫌犯罪。但組織部提交的考核報告里,這些人的考評結果全是優秀。”
高長河拿起文件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
他快速翻閱著,眉頭漸漸擰成疙瘩。
文件里附著的證據照片觸目驚心:有人在娛樂場所摟著小姐合影,有人將扶貧款打入個人賬戶,還有人在工程招標現場收受紅包。
“怎么會這樣?”
高長河的聲音陡然提高,茶杯蓋在桌面磕出輕響,眉頭緊皺著說道:“考核組是怎么搞的,難道都是瞎子?”
“問題就出在考核組。”
沈青云的話在考核組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直接說道:“這次考核由彭東南同志牽頭,他侄子彭亮就在被查處名單里,涉嫌在開發區工程中對干部進行賄賂。”
他頓了頓,補充道:“市紀委找收取賄賂的干部談了話,他說彭東南同志知道這事,還幫他侄子打過招呼。”
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空調出風口的風聲響得刺耳。
高長河放下文件,從煙盒里抽出支煙又塞回去。
“彭東南這是明知故犯。”
他的手掌在茶幾上重重一拍,青瓷茶杯里的水濺出不少:“組織部門是管干部的,自己先出了問題,怎么服眾?”
沈青云沒有接話,目光落在窗臺上的文竹上。
那株植物的葉片有些發黃,顯然很久沒換過土了。
“當然,這件事沒有直接證據,也不能證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