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種的都參加了叛軍。”慕容鶴緩緩道:“那些人都在白袖軍、左云軍中,只有他們敢和塔靼人血戰到底。城中這些無知百姓,塔靼人的馬刀砍到他們的腦袋上,他們也只敢拿手臂擋一下,你覺得他們有膽量與如狼似虎的塔靼騎兵拼殺?”
莫恒雁張了張嘴,才道:“如果有人帶頭,他們.....!”
“大人,屬下說句話,你別生氣。”慕容鶴平靜道:“就算有人帶頭,他們敢拿兵器和塔靼人血拼,那也要看帶頭的是誰。大人,你覺得,他們會為了你和塔靼人血戰?”
話雖難聽,但莫恒雁卻知道慕容鶴所不差。
比起塔靼人,也許云州百姓痛恨的是他。
背叛大梁,獻出云州,成了塔靼人的走狗,他莫恒雁的國賊之名天下皆知。
在他的治下,云州餓殍遍野,民不如狗。
為了討好塔靼人,他這位右大都尉極盡盤剝傾壓之能事,莫說城中百姓,甚至云州門閥士紳也被壓榨的透不過氣。
如今這位右大都尉走投無路,卻奢求能夠鼓動城中世族和百姓為了他與驍勇善戰的塔靼騎兵拼殺。
這當然是癡人說夢。
說話間,慕容鶴已經帶著他拐到一條巷內,遠處的廝殺聲已經聽不見。
“大人,受你恩待,屬下可以利用國士堂的力量,定會找機會送你出城。”慕容鶴停下馬,道:“如果你愿意,屬下先帶你去一個地方藏起來,避過風頭。但如果大人堅持要回都尉府,屬下拼了性命,也送你回府!”
莫恒雁低下頭,沉默著。
“大人,沒有時間多想。”慕容鶴冷靜道:“吳雙他們支撐不了多久,乞骨力一旦解決了吳雙,便會立刻趕往都尉府。你若想回府看看家人,也需要趕在乞骨力頭前,但......確實兇險!”
莫恒雁苦笑道:“慕容,你覺得都尉府已經被控制?”
“右賢王被抓,塔靼人肯定都是怒不可遏。”慕容鶴道:“他們認定大人背叛,乞骨力這么快回城,就是沖著大人前來。不出意外的話,乞骨力找到大人之前,肯定派人調動城中其他兵馬,不但立刻去控制都尉府,只怕軍械庫和各處城門也都已經重兵把守。”
莫恒雁當然不傻,慕容鶴說的這些,他其實心知肚明。
他詢問慕容鶴,只是自己騙自己,存著一絲僥幸。
聽得慕容鶴這般說,頓時心如死灰。
“慕容,你說得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我聽你的!”
慕容鶴再不廢話,將馬韁繩丟還給莫恒雁,道:“大人,跟著屬下就好!”
兩人一前一后飛馬便走,跑過兩條街,慕容鶴翻身下馬,一拍馬屁股,坐騎飛奔而去。
“這是哪里?”莫恒雁環顧四周,漆黑寂靜。
“大人,坐騎留不得,讓它們自己離開。”
慕容鶴不愧是國士堂的當戶,很是謹慎。
莫恒雁立時明白過來,立刻下馬,慕容鶴又是一巴掌將坐騎趕走,這才進了一條小巷子。
莫恒雁跟隨進去。
又穿過一條街,拐進一條狹窄的巷內,陰暗漆黑。
“大人,這里了。”慕容鶴停下腳步。
莫恒雁見到門頭掛著匾額,寫著“百善堂”,正要詢問,慕容鶴已經抬手拍門。
“這是何處?”
“棺材鋪!”慕容鶴道:“大人,沒有誰能想到你會躲在這里。你先在這里待兩天,屬下暗中召集國士堂的人,注意塔靼人的動靜,找到機會,我們立刻護送你出城。”
莫恒雁嘴角抽動。
他如何能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回淪落到藏身棺材鋪。
棺材鋪的門打開,露出一張慘白的面龐,年過半百,見到慕容鶴,咧嘴笑道:“慕容當戶,您怎么來了?”
慕容鶴也不廢話,請了莫恒雁先進去。
屋內寂靜無比,慕容鶴緊隨而入,那老者立刻關門。
“薛掌柜,沏壺熱茶來!”慕容鶴隨手丟給那棺材鋪掌柜一塊碎銀子。
薛掌柜接過銀子,躬身謝過,退下去沏茶。
“這里安全?”莫恒雁盯著那薛掌柜背影,“慕容,你認識他?”
“大人,他是國士堂的耳目。”慕容鶴低聲道:“三年前就被屬下收用。城中喪事,他知道很多,許多喪事能透露很多情報出來。”
莫恒雁感慨道:“我沒看錯人,慕容,你確實是才干出眾。”隨即眸中顯出寒意,低聲道:“塔靼人找不到我,必會重金懸賞。你覺得此人信得過?”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慕容鶴冷冷一笑,“大人安危重要,我不會相信任何人。”
“你的意思是?”
“他是去沏此生最后一壺茶。”慕容鶴將長劍放在桌上,“只有滅口,才能萬無一失!”
莫恒雁微點頭。
便在此時,卻見一人緩步走過來,此人披著一件黑色大氅,卻沒有戴帽子,甚至沒有扎發髻。
長發用一根帶子束住,垂在后面。
比起薛掌柜慘白的面龐,此人的皮膚也是頗為白皙。
慕容鶴立刻將剛剛放下的長劍重新拿起,死死盯著對方。
“你們好!”來人單手背負身后,似笑非笑掃過兩人,目光落在莫恒雁臉上,“自我介紹一下,大梁監察院司卿孟喜兒!大都尉光臨寒舍,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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