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冊封的當日,就被打入宮正司,這種事別說在大梁歷代,就是史上也沒有。
宮廷朝野都很震驚。
有消息靈通的人,聽說春熙宮起火、發現龍袍,私下里議論紛紛,卻不敢明著傳說。涉及謀逆,大家都諱莫如深。
有更靈通的人,聽說了緋晚幫皇帝批折子,更加驚異。
臨近年關,京城各部各衙門都準備掛印休沐了,卻突然出現這么一檔子事,上下官員人等只覺得怕是又要熱鬧一陣。
果然,次日就有官遞折子,拐彎抹角奉勸皇帝不要亂來,隱晦表示女子干政不是什么好兆頭。
陸龜年站出來說話了。
在內閣例行議事的時候,他拿著那幾封折子怒斥:
“捕風捉影,道聽途說,憑著小道消息就去規勸陛下,官是這么當的嗎!有誰看見陛下讓女人代批折子了?既沒有,就該謠止于智者,而不該濫用‘風聞奏事’的權利!”
有人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萬一是真事……”
“萬一是真事,我第一個不答應!君王乃天子,體面威儀第一,豈能沒有證據就隨便被批駁勸諫?”
他這么一鬧,沒人敢再上折子勸皇帝自己批奏折。
但陸龜年震住同僚,轉眼自己卻趁著入宮探病的機會,當面規勸起皇帝來。
“微臣雖怒斥聽信謠的人,但私下里,秉著公心,還是要勸陛下莫太寵信昭貴妃。恕微臣僭越,昭貴妃曾與臣吵架,顯然不是安分之人。這回就算她被冤枉,可被人造謠批閱奏折這種事,尋常宮妃豈會遇到,還是陛下對她恩寵太過了!內闈之事,是陛下家事,可也是國事,專寵一人,不是國家之福啊陛下!”
他在寢殿里絮絮叨叨。
皇帝本來就因為緋晚的不遜順而生氣,此時被念叨,越發煩躁。
“朕寵誰不寵誰,要你們來管?!朕何時專寵她了?抬舉何氏,你們上折子說何氏是罪臣余孽,抬舉虞氏,你們又來管。朕看你們不是覺得哪個宮妃有問題,是專門和朕作對!”
一頓罵得陸龜年跪在地上磕頭,皇帝自己也氣喘吁吁,臉色發白。
曹濱趕緊帶人上前服侍。
等皇帝喘勻了氣,陸龜年趴在地上小聲說:
“上折子指摘何氏的不是微臣,微臣最近忙著神機營重建呢,這回上折子說昭貴妃的也不是微臣。不過,陛下抬舉的宮妃都出了問題,是不是……”
他頓了頓,委婉提議:“是不是陛下先專心休養龍體為宜?”
“滾!”
皇帝把迎枕丟在了陸龜年頭上。
軟綿綿也砸不壞人,就是發泄一下君王的不滿。
這廝,就差指著鼻子說他識人不清了!
要換了旁人,皇帝丟的就不是迎枕,而是花瓶!
陸龜年灰頭土臉退出去后,皇帝吩咐不許再讓朝臣進來見駕,他要休息。
然而卻沒休息。
這天說來也怪,他怎么睡都睡不踏實。
最近身體虛弱,經常動不動就睡得死沉,今天卻一閉眼睛就莫名想起緋晚。
緋晚珠淚滴落,卻咬緊牙關的倔強而脆弱的樣子。
她吟誦“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的樣子。
她看到飛刀閃過,急匆匆想要上前護駕的樣子。
以及事后退在一旁,垂著眼睛看都不看他的樣子……
“臣妾自去接受審問。”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惡!
可恨!
皇帝一閉眼睛就想到緋晚。
一想到緋晚就生氣。
氣得把眼睛睜開。
反復幾次,這日白天,一覺都沒睡成。
“陛下,奴才給您端一碗安神湯可好?”曹濱小心翼翼地說。
安神湯……
何氏還沒進宮那會兒。
緋晚侍寢次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