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庭院內,尸橫遍地,血流成河,
陳天望拄著卷刃的戰刀,半跪在地,胸膛劇烈起伏,
他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眼前那三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帶著戲謔與殘忍的獰笑,一步步逼近。
他知道,自己今日注定埋骨于此,唯一的奢望,便是能用這殘軀,為房間里的公主,爭取到哪怕一息的時間。
“帶上公主...快走...!!我來擋住他們!”
這聲嘶吼,耗盡了他最后的力氣與生機,帶著英雄末路的悲壯。
殘余的幾名滄瀾士兵,雙目赤紅,淚血交織,卻只能死死咬著牙,準備執行將軍這最后的、近乎自殺的命令。
韓陰、霸圖、綠蝶三人,臉上滿是玩味與冷漠,陳天望的垂死掙扎,在他們眼中,不過是這場枯燥屠殺中一點微不足道的余興。
“桀桀桀...公主殿下,把海外星圖交出來吧,交出星圖,我說不準還能網開一面,給你們留個全尸...”
韓陰冷厲的怪笑再次響起,目光越過陳天望,緊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對于他這個級別的強者來說,陳天望的拼命極其可笑,
螻蟻就是再勇猛,又如何傷得到雄獅?
然而——
就在韓陰準備先結果陳天望,再沖入門中,將蒼山雪斬殺之時,
錚——!
一道清脆劍鳴,驟然從那扇緊閉的房門內傳出!
緊接著,一道劍光亮起!
如驚鴻一瞥,似白駒過隙,直斬向正獰笑著、準備先了結陳天望再破門而入的韓陰!
這一劍,來得太快!太疾!
韓陰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瞳孔急劇收縮,他本能察覺到一絲足以威脅生命的巨大危機。
“吼!”
千鈞一發之際,這位血衛中的絕頂強者發出一聲怒吼,體內寒冰真氣瘋狂運轉,身形在空中極速后退,試圖避開這絕殺一擊!
他身法之快,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殘影,本體則已出現在數丈之外,可謂將輕身功夫施展到了極致。
然而,在這劍光之下,這種速度毫無意義。
嗤!!!
韓陰暴退十余丈,身形踉蹌站定,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見左胸處,一道細細血線正緩緩滲出,染紅了衣襟。
傷口不深,甚至未能傷及筋骨,但其中蘊含的那一絲若有若無、卻足以凌駕于萬物之上的劍意,卻讓他心膽俱寒!
剛才若不是他警兆心生,憑借多年廝殺的本能強行偏移了三寸,這一劍,洞穿的將是他的心臟!
這一刻,院中驟然安靜下去,
喊殺聲、慘叫聲,同時停止,
殘存的幾名滄瀾國士兵忘記了呼吸,陳天望滿臉呆滯,
就連那一直姿態從容、指尖把玩著幽藍寒光的“千幻毒蝶”綠蝶,以及剛剛一拳重創陳天望,氣勢無鑄的霸圖,也同時停下動作。
三雙眼睛,蘊含著無與倫比的震驚和警惕,齊刷刷地投向那扇依舊緊閉的房門!
房中,絕對隱藏著一位高手!一位實力遠超他們預估,最起碼也是六品中,甚至...六品上的恐怖存在!
“是誰!?”
韓陰獰聲開口,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死死盯著房門,體內寒冰真氣瘋狂運轉,周身寒氣大盛,地面甚至開始凝結出道道冰晶。
“裝神弄鬼!出來!”
霸圖低吼一聲,古銅色的肌膚下真氣奔流,做出全力防御的姿態。
綠蝶悄無聲息地后退半步,玉指間的幽藍光芒吞吐不定,
他們三人聯手,足以在六品境內橫行,即便遇到觸摸到六品巔峰的強者,也未嘗沒有一戰或遁走之力。
但這道劍氣中蘊含的氣息,讓他們從心底感到發毛。
陳天望亦是滿心悚然與茫然,
他比誰都清楚,滄瀾國使團中絕無此等高手。拓跋觀巖對和親使團的態度已是昭然若揭,更不可能派遣強者暗中保護,
那么,房中之人究竟是誰?
是敵是友?
還是說公主已然遭遇了不測?
就在這詭異死寂的對峙中,院落外,高閣之上。
正準備動身,以“救世主”姿態降臨的拓跋觀巖,腳步猛地一頓,
他臉上淡然的笑容瞬間凝固,眉頭緊緊皺起,眸光死死鎖定了驛站院落,尤其是那道劍氣發出的房間。
“怎么回事?”
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道劍氣...是何人所發?難道滄瀾國使團,還有本王不知道的高手?”
身旁的客卿周幕也是一臉愕然與難以置信,他急忙躬身道:
“殿下,屬下...屬下也不知!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滄瀾使團中,除卻陳天望是五品巔峰,以及那個重傷垂死的江塵可能具備六品戰力外,絕無其他高手!
更不可能有能發出如此...如此劍意的高手!”
拓跋觀巖眼神陰鷙,心中念頭急轉,這道劍氣的出現,完全打亂了他的布局。
計劃中,此刻滄瀾使團應該已經瀕臨覆滅,黑煞血衛即將得手,他再以雷霆之勢出場,名利雙收。可現在,竟然橫生枝節!
“難道...是滄瀾國暗中派來的護道者?還是...另有其人?”
他喃喃自語,旋即冷哼一聲,
“不管是誰,敢壞本王好事,都要付出代價!”
一旁的拓跋秀,原本絕望的心湖中,卻因這道突如其來的璀璨劍光,泛起了一絲微弱漣漪。
她緊緊抓住欄桿,美眸一眨不眨地望著那扇門,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絲期盼,難道...真的有轉機?對于那位未曾謀面的蒼山雪,她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同情。
院落內,氣氛沉寂無比,
三大強者警惕地盯著那扇門,一時間,誰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月光如水,透過破開的門扉,
驛站院落內,落針可聞,
血腥氣依舊彌漫,但一種更加壓抑、更加令人心悸的氣氛,籠罩了所有人。
韓陰、霸圖、綠蝶三大強者,此刻再無之前的囂張與漠然,他們如臨大敵,氣機交感,死死鎖定著那扇門,
仿佛那門后藏著的,是一頭即將蘇醒的洪荒兇獸!
陳天望掙扎著,與殘存的幾名士兵靠攏在一起,同樣充滿悚然與不解地看著房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滄瀾使團的底細,這突如其來的援手,究竟從何而來?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那扇老舊的木質房門,發出了“吱呀”一聲輕響。
一道沐浴著月華的身影,緩緩自門中踱步而出。
身上的青衫,略顯殘破,卻難掩挺拔身姿,面容清俊,看上去年紀似乎并不大,但那雙眸子卻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周身沒有絲毫真氣波動外泄,站在那里,宛如一個未曾習武的凡人,
然而,正是這種返璞歸真的平凡,在此刻顯得格外詭異,方才那道驚世駭俗的劍氣,難道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三大高手的瞳孔同時劇烈收縮,死死地盯著這張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
韓陰強壓下胸口的劇痛和翻騰的氣血,沉聲問道:
“閣下何人?”
青衫男子目光平淡地掃過院中的尸體,最終落在三大強者身上,眼眸深處閃爍一絲冰冷寒意,
“江塵。”
“什么!?你就是江塵!”
霸圖失聲驚呼,充滿了不可思議,
“你不是身受重傷,經脈盡碎,性命垂危了嗎!?怎么可能...”
情報絕不會錯!
兩日前,此子以重傷之軀擊退屠萬里,強行催動秘法,已然油盡燈枯!
可眼前之人,面色紅潤,氣息平穩悠長,目光湛然,神光內蘊,哪里有一絲一毫受傷的樣子?
簡直是顛覆常理!
江塵沒有理會霸圖的驚駭,他的目光掠過地上那些滄瀾士兵的尸體,眼神微微一沉,他緩步走到一具滄瀾士兵的尸體旁,
緩緩俯身,
撿起了一柄染血的、再普通不過的制式長劍。
劍身黯淡,甚至還有幾個細微的缺口,這等凡間兵刃,與江塵曾用過的神兵比起來,簡直如同破銅爛鐵。
江塵手持這柄凡鐵長劍,指尖輕輕拂過劍鋒,拭去上面的血污,語氣依舊平淡,卻恍若審判一般說道:
“你們殺了這些滄瀾國士兵,我自然也該用滄瀾國的劍,殺你們。”
此話一出,饒是韓陰等人心中忌憚,也不由得升起一股荒謬與怒火。
“狂妄!”
霸圖脾氣最為火爆,聞怒極反笑,
“宗師之下,我還從未聽說過有誰能夠以一敵三!
你當你是修出神形法相的七品宗師不成?況且,就這種品級的破銅爛鐵,是破得了我這玄黃鎧甲功,還是斬得開韓兄的寒冰真氣?”
七品宗師,乃是武道修行的一個巨大分水嶺。
一旦踏入此境,便能以自身血脈真氣,溝通天地,凝聚出屬于自身的“神形法相”,實力發生質的飛躍,遠非六品一流高手可比。
這偌大天下,天才如過江之鯽,但能成就七品宗師者,無一不是名震一方、可開宗立派的巨擘。
江塵如此年輕,身上也無宗師特有的法相氣息波動,在霸圖等人看來,最多不過是六品上,絕無可能是宗師。
只要不入七品,今日他們三大強者聯手,依舊占據絕對優勢!
想到這里,三人心中最初的驚駭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輕視的惱怒,眼前這小子,怕不是傷好了,腦子卻壞掉了?
就在這時,房間內,蒼山雪聽到江塵的話,急忙出聲,聲音帶著關切與急切:
“江少俠,我這里有滄瀾國宮中珍藏的寶劍‘秋水’,鋒利無匹,可助少俠殺敵!”
她雖不知江塵為何奇跡般痊愈,且實力似乎大進,但面對三大強敵,她生怕江塵因兵器不利而吃虧。
江塵卻并未回頭,神色依舊如一潭深不見底的靜水,淡然道:
“不必。”
他手腕微微一振,那柄凡鐵長劍發出一聲低沉嗡鳴,
“殺你們,這把劍,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