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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會計落地之河,羅璇親自開車去接。
考慮到代表羅桑廠,身份不同,她特意開了廠長專車,沒開江明映送的那輛豪車。
老頭早早等在酒店門口,他在南方曬得又黑又瘦,但兩只眼睛锃亮。
見了面,第一句話,趙會計攥住羅璇的胳膊,嘖嘖道:“新加坡的稅收是真低啊。羅廠長,出海吧!我已經弄清楚,資金要怎么流動,能賺更多錢了!”
此話一出,羅璇感覺自己變成趙會計魚塘里的魚,被他高高釣起。
“叫我小羅。”
“什么小羅,羅廠長!你們打貿易戰,我可是一直有關注的。”
羅璇嘆氣:“趙會計,我這位置還沒坐穩呢。”
趙會計圍著羅璇的廠長專車,欣賞半晌:“好好好,30歲前能干到你這份上,就是好女人!”一連說了十幾個“好”字。
上了車,他很滿足地靠在半新不舊的座椅上,深深嗅聞:“這就是鄭廠長他們坐過的車?”他用力拍打座椅。
羅璇提醒他:“車好久沒洗。”
趙會計不在乎。
趙會計很滿足。
他雙目微閉,壓低聲音:“領導班子全是關系戶吧,你是不是使喚不動?”
羅璇點頭:“尤其是沈副廠長……唉!難搞得很!”
“打了一仗,你的威望也還立不起來?”
“我背后沒人,資歷又淺。”羅璇親自開車,車里只有她和財務兩人,說的都是私密話,“沈副廠長背后是一尊大佛。他現在專等著我下去,他好頂我的位置。”
“他是怎樣的?”
羅璇哼了聲,很吝嗇地使用形容詞,借此表達自己對他的不屑:“五十多歲,絕不犯錯的,老男人。”
頓了頓,她又加了個形容詞:
“一個官僚。”
精準且精妙。
趙會計了然:“就是寧可什么都不做,也絕對不會犯錯的人?”
羅璇又哼了聲:“實干家對上官僚,就是實干家倒霉。實干家多做多錯,而官僚什么都不干,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向上匯報上面,最后肯定是官僚更出彩。久而久之,劣幣驅逐良幣,組織內長滿官僚,不做事,卻有分配權,能拿走大部分利潤……這個組織也就完蛋了。”
“官僚就是泡沫,不創造價值,只依附于價值,但又浮得最高。”趙會計安慰羅璇,“我撒泡尿上面都有泡沫呢。”
羅璇噗嗤笑了。
她沒忍住,多說了一句:“剛接手羅桑廠的時候,百廢待興,小滿和萬高大的葬禮還沒辦完,縮工縮產,一半工人返鄉分流,留下的另一半工人情緒低落。戴縣替我們主持第一次班子會,讓大家說說救廠辦法。你猜沈副廠長提出了什么建議?”
“什么?”
“嚴抓考勤!”
老頭子,壞得很,笑得活像公雞打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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