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萬趴在小伙子后背,急忙說:“不必麻煩,打手電筒一樣的,現在能幫我解決醫藥費,已經很好。”
門打開。
“我天,你家——”
眾人齊齊看向嬌姐。
幾秒種后,幾個女工用身體擋住門:“誰遭了事,家里還能干干凈凈啊?”眾人進了屋,無處落腳,只好先擦出一把落灰的椅子,把他放上去,“都來,一起收拾。”
女工擦洗著,忍不住對嬌姐說:“眼看著小滿就要放寒假回家,她怎么住!你也不替小滿想想!”
嬌姐疲倦地低聲說:“怪我。”
女工卻嘆了口氣。
“不怪你。”她說,“你還活著,還做事,就已經盡力了。”
狹窄的房間勉強收拾出個樣子,人群紛紛散去。萬高大靠在床頭,和嬌姐兩人對坐。
萬高大下意識反手去摸平安香囊,摸了個空。
他這才想起,平安香囊應該忘在醫院了。但走的時候,似乎也沒見到——大概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個香囊,就已經悄悄地消失了。
他稍微一動,床頭就咯吱咯吱響。
“這個床頭響了幾十年了。”嬌姐強笑,“從咱倆結婚響到現在,年年說換,年年沒換。”
萬高大注視著嬌姐剃得亂七八糟的寸頭。
他把手按在嬌姐胳膊上,低低說:“是我不好。”
嬌姐說:“你早該換個床頭的,說了你又不聽。你這人,都說你脾氣好呢,其實你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萬高大失笑:“這輩子就總想多攢點錢,總覺得這里也要錢,那里也要錢,忙忙碌碌的,幾十年過去了,孩子都大了。現在想想,當年就算換個床頭,又能花幾個錢。”
“是,小滿長大了。”嬌姐感慨,“萬幸。”
“萬幸。”萬高大也說,“命運待我們,不是不好的。嬌,小滿是個有本事的,你很快就能享福了。”
嬌姐笑笑。
萬高大伸出手去,撫過嬌姐亂七八糟的短發,手指在頭皮刮破的痂上停留了幾秒,又摸了摸她的臉:“怎么熬成這樣了。”他又說,“是我不好。”
嬌姐又笑笑,避重就輕:“你早該換個床頭。”
萬高大絮絮低聲:“小滿四年就畢業,她是個孝順孩子,以后不怕養老沒著落。她讀書這幾年,家里還有些錢,肯定夠花。”他指了幾個地方給嬌姐,“還有幾個存折。”
嬌姐笑了:“你還儲小金庫。”
“這不是都上交了么。”萬高大說,“密碼也告訴你,行不行?你看,錢是有的,希望是有的,你振作一些,好不好?咱倆好好過日子,行不行?不給小滿添麻煩。”
嬌姐茫然的眼睛漸漸回了點神。萬高大又很堅定地說:“沒什么坎過不去,沒什么問題解決不掉。你信不信我?”
嬌姐想了想。
“嬌。”萬高大鄭重地按住她的胳膊,“問題能解決。我已經知道,該怎么解決。我有辦法,你相信我。”
嬌姐按住萬高大的手。
“我信你。”她緩慢地說,“結婚這么些年,除了床頭響到現在,其他所有的問題,你都能解決。”
萬高大哈哈笑了:“床頭這事,你能念叨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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