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沒什么表情:“東堯,你姐姐的精神狀態很好,也接受了現實。現在是你的精神狀態不好,是你接受不了現實。”
張東堯不說話。
“東堯,你姐姐讓我勸你。”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明白。你是我的學長,你和我姐也算初中同學一場……”
“所以我才會跟你多說幾句。”醫生打斷他。
張東堯語速很快:“你說吧。”
醫生說:“你姐姐其實不想繼續受罪。只是你自己在求一個心理安慰。東堯,生老病死,這是宇宙的自然規律。活著,死去,這就是生命的本質。人都是有死的。我們死了,我們會化作花,化作鳥,化作山,化作清風明月……生與死,也不過生命的一體兩面。你太過執著,就會著相。生命不是這樣。生命不是執著。生命是更更迭迭、起起伏伏,春夏秋冬,雷電雨雪……東堯,你強拽著不放,你姐姐會受罪的。”
張東堯閉上眼睛,許久后,又疲憊地睜開。
醫生冷靜地說,“你不必再往醫院賬上充錢了。你姐讓我,勸你——她走就走了,你留著錢,往后的生活,好好過下去。”
張東堯伸手扶住墻。
窗外燦爛的陽光。一片青翠的葉子從窗臺的縫隙鉆出來。
“東堯,不要著相。”
“我明白,我明白。”張東堯的聲音很壓抑。
“你明白就好。這些錢,你……”
“可我偏要著相。”張東堯一字一句地說。
“沒有意義。你再多看看生死,會發現,人生不過一場場幻影。解脫不是壞事。”醫生搖頭,“你姐姐……大概,就這個月。你燒錢,也不過延長十天半個月罷了。你也受苦。她也受苦。不過幻影。”
張東堯用力攥緊拳頭。他聲音悲涼:“那就讓我們受苦。那就是我們的命。”
“我偏要執著。”他重復,“我偏要著相。”
醫生嘆了口氣。
張東堯拿出銀行卡:“我準備了二十萬。能延十天就十天,能延半個月就半個月。不用在乎錢。我還會再賺。”
……
張東堯走出醫院。
他抬起頭,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臉上。微風吹過,葉子嘩啦嘩啦響起來,似乎努力想表達什么。
一個年輕女生扶著墻哀哀痛哭:“媽媽,媽媽,別走……”
一個男人在打電話,喜上眉梢:“生了生了,很健康!四肢齊全,手指頭一個都沒少!”
張東堯覺得臉上有點癢。
他摸了一把,滿臉都是冰涼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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