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梁放下碗筷,側首看著她,隨后他目光下落,彎腰從她繡花鞋上拾了兩朵米粒大小的落花:“整個后園子里,只有北角門下種著兩株桂花樹。”
陸瓔后退了兩步。
他把花扔了,目光深如墨淵:“別聯系了。”
……
司禮監衙門鄰街的茶館樓上,高洪在油燈之下如坐針氈,不時地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向樓下。
“師父,喝杯茶定定神吧?”一旁同樣穿著常服的小太監看不下去,舉著壺給他添茶。
“你去瞧瞧,有人來了不曾?”
高洪不耐地打發他。
話音落下,房門就開了,嚴梁出現在門口:“讓高公公久等了。”
高洪匆忙起身,添滿杯的茶被帶翻,瞬間潑濕了桌面與他的衣裳,他也顧不得多回理會,徒手拍了拍就把窗門關上,快步走了過來:“你來這一路,沒人盯梢吧?”
“公公就放心好了。”嚴梁揚唇坐下,“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高洪自知他是嚴頌的得意長孫,這話是有幾分根據的,便且掠過,同坐下道:“今早傳旨之時,該說的我都已經跟閣老說過了,大公子趁夜尋我,不知又有何事?”
“不耽誤公公回去,我就長話短說了。前番家祖給了公公的那樣物事,公公可曾派上用場了?”
油燈下青年人雖然略不如以往精致,但憔悴面容上一雙眼睛卻是灼灼生亮,讓人聯想到他祖父盛年之時。
高洪嘆道:“自拿到那物之后,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就沒來得及,今早我更未料到皇上竟會突然質問申斥于我,更是不敢輕舉妄動了。”
“公公此時不動,更待何時?”嚴梁重新給他倒了茶,“那李泉與太子結黨,太子與沈家又沆瀣一氣,一旦他們得勢,多年來讓公公平分了秋色的李泉第一個下手的就會是公公你。公公到底還磨蹭什么呢?”
高洪嘴角抽搐:“今早我向皇上進,提到了太子及沈家,皇上反將我踹了一腳,揭穿我與嚴家私下往來,此時我若再以此事生出波瀾,恐怕皇上得先辦了我!”
“公公也太膽小了些!”嚴梁把茶壺往下,“你若空口無憑,自然要遭數落,可家祖給你的可是實打實的李泉與太子結黨的證據!只要你呈交給皇上,以皇上之英明,能有不明白的嗎?
“皇上為何要在此時急著給家祖下旨?這是察覺到沈家與太子已有勾連,此時你只要證據遞上,皇上能不查嗎?他只要順著李泉往下查,太子跑不了,沈家也得被牽連。
“只要他們一黨威風被打下去,公公還怕什么?”
高洪深吸一口氣,腰身也不覺直了幾分。
看到他攥起的拳頭,嚴梁再道:“皇上既已經知曉你我雙方結盟,那公公就與嚴家綁住了。公公此時下手,既是為自己,也是為皇上啊!
“能查辦太子,也算除了皇上一塊心病。你說呢?”
高洪咬牙,穿過燈火看向他:“嚴閣老也是這意思?”
嚴梁抻身:“祖父明早回衙,公公但凡有任何需要,都可至內閣尋他。
“皇上給了嚴家半個月,至少這半個月里內閣大權還在祖父手上,公公,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
說著他把懷里的房契地契取出來,塞到他手上:“事情來得急,想必公公也得周轉,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
高洪抿緊雙唇,片刻后將手緊攢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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