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瞥了他一眼:“朕是問你這個嗎?”
沈博也看了他一眼。
陸階默凝,把頭再低下去一點:“臣愚鈍。還請皇上明示。”
他當然明白皇帝問的是靳淮之死,但西北的戰事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就是冒著被訓斥的風險,也不能正面回答。
皇帝撐起身子,然后起身步出了御案。
他在殿中央停了停,再低頭抖了抖手里的卷宗,接而負在身后:“傳旨!嚴述治家不嚴,縱容家眷為非作歹,將他官降三級,貶去兵部。
“命嚴梁也停職察看,以觀后效。”
嚴頌如今在六部任侍郎,連降三級,那就只是個五品的兵部員外郎了!更別說這次還直接擼了嚴梁的官職……
以皇帝對嚴家的恩寵,能夠立刻做出這般處罰,已經不容易了,這一來嚴家多少要有一番震蕩。
陸階看了眼沈博,只見后者神色如常,已經在跪地謝恩。他便也順帶叩首,以老父親的身份替女兒謝過了。
走出宮門之后,陸階在宮門外停了停,朝隨后走出來的沈博拱了拱:“多謝太尉大人維護小女。”
沈博道:“進入我沈家門,就是我沈家人,我只是在維護我沈家的體面,陸尚書不必多心。”
說完他也拱了拱手,抬步離去,便使這一禮看起來多少有些敷衍了。
在他們身后的大殿之中,掌印太監李泉抱著拂塵來到了皇帝身旁。
“陛下。”
“朕記得八年前是你在案前侍奉。嘉永三十四年押糧官靳淮之死的折子,還有嗎?”
“有。”李泉從懷中取出了一本奏折,雙手呈上。“嘉永三十四年八月,靳淮被委任為押糧官,率領兵部將士前往西北。至往北而去三百里處的孟崗山時突遭暴雨,幾十車軍餉翻入懸崖損失大半,靳淮父子搶救未及,一死一傷。后靳淮被下令前來增援的沈太尉麾下將領捉拿入獄。
“入獄方三日,靳淮就傷重而亡。
“事后負責前去驗尸的乃是大理寺少卿佟寅。這份奏折,就是佟寅所寫。”
“這佟寅呢?”
“已經于七年前染上瘟疫病故。”
皇帝聞轉過身來,逆光的他雙眼卻亮如火燭。
李泉緩緩低頭:“此外,靳淮身亡的同年,嚴府大公子嚴梁經過方士算命,說需覓得生肖為蛇的女子破解災劫,不久之后由人做媒,靳淮的孫女嫁給了嚴梁。”
“你這幾句話,都在暗指嚴府有問題。你是說,伺候了朕幾十年,替朕處處分憂解難的嚴家,以一家之力替朕頂住了天下風雨的嚴家,在西北軍餉上動了手腳,又殺了靳淮滅口。”
“奴才不敢!”
李泉跪下地去。“嚴閣老一片丹心只為皇上,自然不會染指軍餉!奴才也覺得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只是因皇上問起,奴才提前把知曉的這些作了答!”
皇帝沿著他身邊踱步,過程之中目光瞥他一眼,又瞥他一眼。
最后他走到了御案旁側,拿起桌上的圣杯,往桌面之上拋了一卦。
兩塊杯面朝上,是個陽卦。
他轉頭看著李泉:“去趟錦衣司,把賀平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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