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湛想了一下,若是快馬來回的話,在城門關閉之前應該可以趕回來吧。于是他點了點頭,笑道:“當然可以,你會騎馬嗎?”
小栓子狠狠地點頭。
謝清湛進去朝馮小樂借了匹馬,馮小樂瞧見他在門口跟人說話,便隨口問了一句。謝清湛倒也沒隱瞞,只說這孩子的爹想見自己。
“六少爺,救人一命是勝造七級浮屠,可他爹再讓您去他們村子上見他,未免也有些,”馮小樂只覺得這事不太妥當。
謝清湛立即笑了下:“不過是來回騎馬的問題。”
隨后他又低聲道:“其實我上次遇見他們村子上的人了,聽說小栓子的爹雖被大夫醫治了,可一直都不見好轉,只怕……”
他沒說白,但馮小樂已是明白,只怕這孩子的爹是不行了。不過馮小樂隨后又一想,要是這孩子的爹真不行了,那他爹要見謝清湛,豈不就是想把這孩子交給謝清湛。
馮小樂又一想,人家爹雖然沒了,但家里頭估計也還有娘親和哥哥什么的,估計也就是臨終前想和謝清湛這個恩人說聲謝謝吧。
謝清湛騎上馬讓孩子坐在前面,就直奔著城外而去。
而此時陸庭舟正在給將士壯行,這兩千護衛他來葉城的將士將在今日啟程回京。而一直拖到現在,也正是為了準備糧草,如今糧草都準備妥當了,自然是讓他們趕緊回去,這樣才能趕上在京城過年。
壯行酒喝完之后,裨將趙超就來向陸庭舟辭行。齊心送他出去的時候,只說給他準備了一些吃食留著在路上。
趙超看著那食盒滿意地點了點頭,便讓人放在馬車上了。
這兩千兵士是從京城來的,很多人都未到過這么北的地方,不少人皮膚龜裂,聲音嘶啞。此時要走,各個都是歡欣鼓舞的,恨不能立即回京城去。
不過這部隊行軍素來便有些慢,喝完壯行酒出發,一直到晚上也不過是才翻開葉城的那座山,到了另一邊而已。
結果就在軍隊駐扎的時候,就有人眼尖,看見遠處好像有火光,沒一會上千人就被這火光吸引住了。而住在中帳的趙超也立即出來,就聽見周圍的兵士一直指著那處在議論。
趙超趕緊派人去查看,誰知半個時辰之后,探路之人便回來,而去的兩人卻只回來了一個。只聽那人哭喊道:“不好了,胡人打過來了。”
“什么胡人,你看見有多少人了?他們在哪?”趙超也是頭一回遇見這樣的事情,一時間著急不及,立即上前拽著這先鋒兵問道。
那先鋒兵灰頭土臉的,很是狼狽,只聽他哭喪道:“好多好多胡人,就在前面的村莊里面燒殺搶掠。整個村子的人都被殺了,我們想回來報信,可是那些胡人發現了我們,另外一個兄弟被當場射殺。”
當場射殺這四個字猶如一道利劍般,一下子劈開了趙超心底繃緊的那根弦。
他也是京城勛貴出身,一早投身軍中,如今當個小小的裨將。原以為這會領著兵護送恪王爺是個好差事,歡天喜地地過來。可誰能想到來的路上沒事,回去的時候居然會遇上胡人,還是那么的胡人。
趙超早就聽聞塞外胡族的強悍,而他們這些都是步兵,整個隊伍中的馬匹不超過五十匹,根本對付不了這么多的胡人。
趙超當即心中便蒙生了退意,對,他根本就不是來打仗的,他的職責只是護衛恪王爺到葉城。至于對付這些塞外胡人,那是葉城守備軍的職責。
“將軍,咱們這些兄弟如今連盔甲都未換上,若是真的有胡人的騎兵進犯,咱們不能力敵啊,”其實一個副將立即建議道。
趙超沒說話,那副將以為趙超想去救那村子里的人呢,立即便又著急說道:“那些村民都被殺了,如今咱們就算去,也不過是白白送死。要不咱們先撤回葉城,向聶將軍通報此事,這樣也好讓葉城早做防范。”
趙超這會才點了點頭。
可就在此時,只見遠處傳來一陣馬蹄之聲,此時馬蹄越來越近,周圍不少士兵拿起自己的武器。接著就見一匹馬從遠處而來,只有一匹馬而已。
待那馬靠近后,就見馬上之人勒住了韁繩,立即跳了下來,看著他們便驚喜道:“你們是大齊的軍隊是吧,前面有胡人燒殺我們的莊子,你們快去救他吧。”
此時謝清湛滿臉黑灰,頭上的銀冠早已經不知掉落在何處,身上的袍子更是看不見原本的面目,絲毫不見平日里養尊處優公子哥的模樣,只有一身狼狽。
雖周圍火把繚繞,可是到底光線昏暗,再加上他行容太過狼狽,趙超根本沒認出他來。
“我們正準備回去象聶將軍稟告此事,你不要著急,”趙超安慰他說。
謝清湛原以為看見這些人,就是看見了救星。可是這個裨將居然和他說,他要回去搬救兵。他看著后面這接連在一處的帳篷,那些火把之下密集站著的人,這些人穿著的是大齊的軍服,這些人是大齊的軍隊。
“你們這么多人在,難道還怕區區幾個胡人嗎?你們是大齊的軍隊,你們的職責是保護大齊的官兵,你們算什么,”謝清湛忍不住怒吼道。
此時趙超身邊的副將立即不愿意了,他伸手便推了謝清湛一把,怒道:“你小子說什么呢?咱們回去稟告聶將軍,那也是為了救人。”
而沒過多久,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而那馬蹄之聲在這些人聽來猶如千軍萬馬一般。這次連趙超臉色都變了,他立即喊道:“快,回去傳令,立即啟程回葉城。”
“將軍,那這些東西呢?”身邊的副將問道。
“都留下,”趙超厲聲呵斥道。
謝清湛看著面前忙碌著準備逃跑的人,看著這些連東西都不敢帶走,只顧著奔命的人。小栓子從馬上慢慢爬了下來,他看著面前這些人,顫抖地抬頭看他問道:“清湛,這些人是要去救我爹他們嗎?”
謝清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話,他渾身都在顫抖,雙手握成拳頭,一顆心放佛要爆炸了一樣。他想要去質問他們,為什么不去救人,為什么要逃跑,為什么連區區幾個胡人都害怕。
可沒人在意他,因為很快這些人都整裝完畢,準備逃跑了。
謝清湛眼前一片模糊,他想起那些誓死護著老幼婦孺的村民,他想起誓死讓他先走報信的人,想起那些被利箭射穿了后背的人。
他抓著小栓子便立即上了馬,他要去葉城,他要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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