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蕭氏卻冷笑道:“你也別再扯些謊來哄人了。那些奴才都是貪生怕死的,即便你散盡了私房買通他們,幾棍子下去還不是什么都招了。”
謝明嵐看著面前的蕭氏,又看了眼旁邊的謝樹元,知道她說的話并沒有哄自己。
她真的是說到做到。
有時候謝明嵐也怨恨,為何蕭氏就是這般聰慧能干之人。若是蕭氏稍微愚蠢那么點,江姨娘也就不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自己身為一個大家閨秀也不比為了自己的婚事這般打算。
“如今安陽侯府什么話都沒有,看來你的算盤是落空了,如今你要作何打算?”蕭氏問她。
謝明嵐淡淡抬頭,看了謝樹元一眼,只輕笑道:“不是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的,我的婚事自然由爹爹替我打算。”
謝樹元顯然沒想到,謝明嵐這會還能這么云淡風輕地說出這種話。他立即皺眉呵斥道:“明嵐,你如今犯下這等大錯,還是不知悔改嗎?”
“悔改?我有什么可悔改的?”謝明嵐突然揚唇發出一聲嘲諷地短笑,她看著謝樹元便道:“若是爹爹能公平地對待我和六妹,如今我需要這般為自己謀劃嗎?”
謝清溪這會也抬頭,她沒想到謝明嵐居然喪心病狂到,連這個家中唯一疼愛她的謝樹元都怨恨上了。
只聽謝明嵐這會幾乎是要將心頭所有的怨氣都散發,她說:“自小我處處比她強,爹爹說女孩子要飽讀詩書,要養成清貴之氣,我便認真地讀書,就算大姐和二姐年紀比我大,我都從來不比她們差。可是六妹呢,她自小就不愛讀書,可是爹爹你照樣疼她,照樣喜歡她。”
謝清溪有些怔住,不由又苦笑了一聲,所以說學渣不管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都處處受人鄙視。
“你如今說我犯了大錯,可你想過我為什么要冒著毀了名聲,也要犯下這等錯誤,”謝明嵐看著謝樹元,“我如今都已經十四歲了,卻還因為一點小事被送到莊子上去。太太和大哥都恨不能我姨娘和我立刻去死,我若是不為自己謀劃,那日后誰又會為我上心呢。”
原本一個討伐謝明嵐的會議,如今倒是讓她反客為主,變成了對謝家的控訴大會。
“我知道爹爹自然也會把我嫁了,只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明明也是出身顯貴之家,憑什么我就要被遠遠地發嫁出去,一輩子都回不了京城。”謝明嵐這會直愣愣地看著謝樹元。
謝樹元沒想到她心中竟是對自己這般怨恨,謝樹元努力地張了張嘴,可到最后都一句話沒說出來。
倒是蕭氏對她可沒那么多復雜情緒,她道:“你如今的盤算不過是一場空罷了,既然安陽侯府不愿娶你,你若是不愿遠遠嫁了,我倒是可以一杯毒酒送你上路。
蕭氏也抬頭看著謝明嵐,她似乎都不知該怎么和謝明嵐說話了,或許更準確地說,她覺得謝明嵐壓根就是瘋了。
禮法教條之中,本就是嫡庶有別。若是庶女都象她這么想,那還要禮法教條干什么,還要嫡室側室之區別干什么。干脆大家都混叫一氣,一家人不分大小不顧嫡庶,這就算是她所謂的公平公正了。
謝明嵐這會大概也是抱著魚死網破地心了,她冷笑一聲:“我不過是一條命罷了。到時候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母親您逼死庶女,大哥和二哥的婚事倒是定下了,只可惜了六妹妹,好好的姑娘的名聲也要跟著我一塊葬送了。”
這話已經是□□裸的威脅了。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謝清駿,突然站起身來。他走到謝明嵐面前。他低頭看了眼謝明嵐,問道:“四妹,可是覺得爹娘待你不好?委屈你?”
謝明嵐只梗著脖子,不答一。
謝清駿伸手就拔下她頭上的金簪,謝明嵐抬頭看了他一眼,似是不知她這般舉動的緣由。謝清駿卻是將手上的金簪放在手心之中,略掂量了一下說道:“這根金簪是赤金打造的,而且是實心的,大概在一兩左右。”
“一兩金子兌三十兩白銀,一兩白銀兌一吊錢,至于一吊錢可以一個五口之家在京城生活兩個月。你隨隨便便戴在頭上的一件首飾,就是尋常人家十來年的嚼用,你覺得爹娘對你還不夠好嗎?”謝清駿退后一步,卻是略彎下腰直視著她。
謝明嵐說的那些疼愛、喜歡都是似是而非的東西,如今謝清駿只一句話,就抹殺掉了她所有的不平。
“你一個月月銀是六兩,清溪是八兩,每季度六件衣裳,三套首飾,光是這些衣裳首飾每年家里頭都要出三百兩左右,還有你尋常吃的燕窩、人參這等滋補的東西,”謝清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明嵐,做人應該講良心。父親待你如何,我想不用我說,你自己心中也知道吧。”
“還有,就在你出事的前幾日,父親便同我商議,準備給你和清溪一人一間鋪子,以作你們及笄時的禮物。清溪明年才是及笄禮,他這般做是為了誰,你應該知道吧?”謝清駿說道這里,又朝她看了一眼。
原本還梗著脖子的謝明嵐,被謝清駿這番話,連敲帶打,卻是再也支撐不住了。
而此時謝樹元則依舊是木著臉,他站起來就往門口走,只是走到謝明嵐的身邊時,說道:“你覺得我處處不為你著想,我自也是無話可說。如今這樁事我便如了你的愿,也就算是了斷咱們今生的父女緣分,只怕你下一世再投胎,千萬別再做我的女兒了。”
“爹爹,”謝清溪這會看著謝樹元臉色蒼白,連走路的姿勢都是虛浮的,心里面也難過地要命。
可謝樹元只擺了擺手,徑直往前走。
只是在門口處,他剛要抬腿過門檻,卻一頭栽了下去。
“爹,”當場便是好幾個聲音同時叫起。
謝清駿是最先沖過去的,身后的謝明嵐也想過去,卻是被謝清溪一把拽住,一個巴掌就甩了上去。
“現在把他氣死了,你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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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樹元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床上,蕭氏就坐在床邊。他苦笑了一聲:“年紀大了,不經用了。”
“大夫說了,只是急怒攻心罷了,休養兩日就好了,”蕭氏淡淡道。
過了許久,謝樹元才又道:“婉婉,時到今日我才發現,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太過縱容她們,這才將她們一個個養得這般心大。”
他伸手去拉蕭氏的手,說:“婉婉,我……”
蕭氏仿佛知道他要說什么一般,只嫣然一笑,說:“我們剛訂親的時候,我娘就對我說,你心腸軟,日后肯定會疼老婆。可是我娘沒說中一點,你不僅知道疼老婆,你還疼別的人。”
謝樹元面上一滯。
這時,蕭氏慢慢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又將他的手輕輕地放在被子中,細細地掖好被角。
她看著他,一臉笑意:“樹元,我們這輩子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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