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謝清湛反倒是睡不著了,蕭氏坐在他床頭,握著他還有些涼的手,一聽說他當時就躺在地上,心疼地眼淚啪啪地往下頭掉。
謝清溪也是的,她搬了個小扎凳,就在床頭坐下,眼巴巴地瞅著她六哥哥。
“娘,清溪兒,你們兩這么看著我,我真的睡不著,”謝清湛嘆了一口氣,有些求饒地說道。
“六哥哥,你藥還沒吃呢,不如我們先陪你說說話,等你吃完藥,我們再走好不好,”謝清溪聲音可憐兮兮地,帶著一絲乞求。
謝清湛一見她緊張的小模樣,也登時有了一種,果真是親妹妹的親熱感。
他還真沒享受過,清溪兒對自己的這種待遇呢。比起上頭兩位大哥哥,謝清溪老是不把自己當哥哥看,沒想到這會受傷反倒享受了一把這種待遇。
“好了,別擔心,你六哥的命硬著呢,老天爺都收不走,”要不是他手實在疼地很,就差是拍胸脯保證了。
蕭氏見他這么不在乎地模樣,恨不能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
這要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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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許繹心剛進宮見太后,就被她拉著手問道:“你昨個可有受傷,我一聽說看個花燈竟還能踩死那樣多的人,這心里頭就跟滾油一樣煎了一邊。”
“當時人確實是太多了,我倒是沒有受傷,”許繹心看著太后關切的神色,卻鬼使神差地說道:“是有人救了我。”
“竟是還有這等事情,你可知救你的人是誰啊?”太后關切地問道。
許繹心微低著頭,微微顫抖地睫毛,覆蓋在眼瞼之上,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她說:“我也并不知他是哪位公子,只知道他姓謝,后來又聽旁人叫他清駿。”
“謝清駿?”太后默念著這名字,隨后才驚訝道:“救你的人竟是他?”
“怎么,太后娘娘認識這人?”許繹心突然抬頭,臉上帶著驚訝,只是眼眸中的那一抹驚喜卻沒掩蓋住。
太后瞧著她臉上好奇的表情,便笑道:“你來京城時日還短,不知道他自然是不奇怪的。救你這人乃是乙未年會試的狀元,當初他可是連中三元才得了這狀元的,在京城也算是了不得的青年才俊。”
雖說太后在宮里頭出不去,不過這京城的八卦,她多多少少也會知道些。更何況,這狀元的頭銜實在是太響亮了,就算是太監逗趣說悶子都會說一說外頭的新鮮事情。
許繹心此時再垂頭的時候,雖臉上還掛著笑,不過心里頭卻又澀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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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我根本就不是故意的,當時所有人都看見,我也差點被人流沖走了,我只是太害怕才會抓大哥哥的手,我根本就無心害清溪,”謝明嵐站在中間,拼命搖頭。
謝清駿一臉冷凝地看著她,冷眼看著她無措地表情,“二弟站在離你更近些的地方,為何你去抓他的手,偏偏來抓我的?”
坐在一旁的謝清溪一不發地看著這一幕,謝明嵐的表情顯得痛苦又絕望,她拼命地搖頭。
謝樹元坐在上首,顯然是一臉驚訝,他沒想到元宵節那夜竟是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
“明嵐,你和清溪本是親姐妹。可就算做不到親密無間,但你也不該存了害她的心,”若不是謝明嵐做的太過分,他還真的不會降低身份,和一個庶出的妹妹在這里說這些無聊的事情。
原以為江家離開京城,江姨娘被送到郊外的莊子上頭,謝明嵐就會老實一些。可她就像一直蟄伏的毒蛇一般,平日里蜷縮在角落里一臉無害,可一旦有了機會,她就會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下去。
“爹爹,真的不是象大哥說的這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也被一群人擠著,要是不抓住大哥,我也會被擠走,”謝明嵐突然跪了下來,疾行了幾步,就到了謝樹元的跟前。
她抬頭望著謝樹元,滿臉都是淚水,她說:“爹爹,我也是大哥的妹妹,我知道這會六妹妹險些出了意外是我的錯。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太害怕了,就象是溺水的人一樣,想抓住一個救命的人,所以才會去抓大哥的手。”
謝清溪一開始聽的時候,見謝明嵐這幅絕望的模樣,還真以為她那晚是無意的。畢竟當時情況確實是太著急了,她自己被人流裹住,所以知道在那樣的環境下,你若是不抓住別人,憑著自己根本不會擠出來。
結果,她在聽見謝明嵐形容自己象一個溺水的人時,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冷笑。
看來這番話,她四姐姐是斟酌地想了許久,要不然怎么連這種比喻的修辭手法都能用上。要知道人在情急之下,說話可不會這么有條理性。
“爹爹,你信我,我真的沒有害人的心。雖然我同六妹妹關系不親密,可就象大哥哥說的那樣,我們到底是親姐妹,我不會想著去害她的。我當時真的是情急之下才會抓住大哥哥的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謝明嵐一邊哭一邊說,連嗓子都啞了。
“你們這是想干什么,搞三堂會審還是嚴刑逼供,”就在此時,從外頭走進來一個人。
老太太扶著魏紫的手,帶著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進來了。她看著跪在地上的謝明嵐,便是皺眉看著坐在那里的蕭氏。
謝樹元和蕭氏立即起身,謝樹元趕緊過來,扶著老太太的手就說道:“母親,如何來了?”
“我若是不來,你們這是打算把人逼死了,”老太太極其憤怒地說道。
她在上首紅漆雕花黃花梨椅子上坐下后,看著還跪在地上,哭的一臉眼淚的謝明嵐,便說道:“我若是不來,你們這是打算把人逼死嗎?”
“瞧母親說的,兒子豈敢做出這等事情?”謝樹元連忙告罪。
“好了,嵐丫頭,你也別哭了。洛紅,你扶著四姑娘起來,”老太太環視了在場眾人一眼,就說道:“其實這事,第二日明嵐就同我說了,當時她就哭著說,那會人實在是太多了,她也被人擠得往前裹,所以才會情急之下抓住清駿的手。”
“若是她心中有鬼,或是執意想害清溪,她又怎么會和我如實說呢,”老太太這會甚是痛心疾首,就好像在場的人都是逼迫謝明嵐的兇手。
其實吧,老太太倒也不是針對謝樹元和謝清駿,實在是經過江家和江姨娘的事情,她就覺得蕭氏這是要造反啊。她一心把江家弄出去,是要架空她這個婆婆,是要拿捏住她啊。
再看看謝清駿如今只聽蕭氏的話,是一點都不感念自己這個祖母的養育之恩。所以她也是甚為寒心,而謝明嵐這會又因病被搬到她的院中,這個孫女時時在自己身邊,陪她說話,哄她開心,還親自下廚給她做吃食。
老太太這心自然而然地就慢慢偏向她了,再加上這闔府中,除了老太太自己,就只有謝明嵐同江家有關系了。她不僅生出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感情來,只覺得這府里,只有謝明嵐才是跟自己貼心的。
蕭氏沒回來之前,老太太在后宅那就是手握著每個人的生殺大權,這性子也慢慢地變得唯我獨尊。結果,長房的回來之后,一個個都象是腦后長了反骨一樣,都不將她這個謝府的老太太放在眼里。
所以老太太看長房這嫡系的一房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母親,”謝樹元心中到底還是有些疑惑,其實他是在懷疑,謝明嵐因江姨娘被送走一事,對蕭氏有怨恨,從來才會出手陷害清溪。
他雖不愿將謝明嵐想成那等惡毒之人,可如今這情勢,卻由不得他不想。
老太太顯然就是來給謝明嵐撐腰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大張旗鼓的打上門。
“清駿啊,我知道清溪是你的親妹妹,可是你要想想,明嵐那也是你的親妹妹。當時你只管著看顧清溪,卻絲毫不顧慮明嵐也有危險,可如今呢,你還說她是故意陷害清溪的。”老太太便是搖頭,她說:“要是咱們家出了一個想謀害自己親妹妹的姑娘,你說讓咱們家這些姑娘,日后還嫁不嫁人。”
其實今日之事,還真不關謝清駿的事情。他本想私底下回了謝樹元,結果謝明嵐自己為了洗脫嫌棄,跑過來哭訴說,那日她是無心之過。
“那依祖母之見,這事該如何了解?”謝清駿輕笑一聲,問道。
“這事也不過是場意外罷了,依我看便算了,日后誰都不要提,畢竟這關系到咱們謝家姑娘的名聲,”老太太理所當然地說道。
謝清溪倒是慪個半死,如今這老太太算是拿捏住蕭氏和謝清駿的命門了。謝明嵐年紀要比謝清溪大,怎么都得在她之前嫁人。要是謝明嵐名聲壞了,謝家余下這些姑娘都得倒霉,所以最好就是大家都守口如瓶,大被一掩,且相安無事著吧。
“祖母,我雖是無心之失,可到底六妹妹差點出事,我,我愿意去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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