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唯一的光亮,便是前面小廝手上提著的燈盞,兩個小廝手上都提著燈籠,一左一右倒也讓整條街顯得沒那么陰暗。
那少年穿著的衣衫打了不少補丁,他一邊走一邊不好意思地說:“許姐姐,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這么晚還要麻煩你。”
“沒關系的,你娘這病就是累的,你要好生看著她,讓她別在洗這么多衣裳了,”旁邊的女子輕聲安慰。
“許姐姐,你人真好,這么晚了除了你之外,別的大夫都不愿意出診,”少年垂著頭顯然是有些難受,他小聲嘀咕道:“若是你能一直留在京城,那該多好。”
“帝都居大不易,”女子輕笑一聲,頭上插著的玉簪在夜幕中竟是發出瑩瑩光亮,她微一轉頭,玉質流蘇猶如一道流星般,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曲線。
文選本來沒注意到這姑娘,可是她頭上的流蘇玉簪在夜幕中微微劃過時,他眼睛一亮。
而此時小廝的燈籠的光亮正好照在姑娘的臉上,這姑娘一張白皙的臉蛋在光亮之下,猶如最上層的羊脂白玉般,身材纖合有度,人雖不算頂美,可淡淡看著臉就有一種讓人挪不開眼的氣度。
文選這腳就輕飄飄地踩了過去,攔著正在走路的兩人,一張口一嘴酒氣就飄了出來,姑娘趕緊往后退了兩步。
“這位姑娘,你這是前往何處啊,這么大半夜的,你一個人可不安全,”文選開口便笑了下。
旁邊幾個人此時也圍了過來,這些都是家中有勛爵的,平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所以這會站在旁邊都是一臉看好戲地瞧著。
小少年見這些人雖衣著華貴,可是不比在他們坊市經常欺負人的流氓好到哪處去。他剛要上前護著大夫姐姐,就被女子伸手攔住了。
“我要回家去,麻煩各位讓個道,行個方便,”女子不卑不亢地說道,語間也并沒有被幾人攔下的慌張。
不過這會她掃視了周圍的人,原本收在袖口內的手掌已經慢慢拿了出來,一絲銀光閃過。
“我要是不行個方便呢,”文選是個性好漁色的性子,這等話簡直是順手拈來。
就在大夫姑娘不耐煩和這些人再說話時,手臂微抬時,就聽見一陣馬蹄聲和車轱轆聲由遠及近。
這馬車一路狂奔,眼看著要經過這幾人時,突然趕車的車夫韁繩一拉,整個馬車就在片刻后停了下來。
姑娘抬頭看了眼前面的馬車,心中暗暗驚了一下,這竟是……
文選見她看著那馬車,便輕笑一聲:“姑娘是不是覺得坐馬車比走路要舒服些,你若是想坐,我倒是可以帶你日日坐呢。”
這姑娘忍不住笑場,難不成京城的紈绔就是這等的?
此時馬車上走下一個人,一身錦袍腰間簡單掛著一枚玉佩,衣著雖簡單,但是穿在他身上卻有芝蘭玉樹的風姿。
文選這邊的人有人瞥見了來人,便拉了文選一下,此時他正忙著搭訕對面的人,哪有功夫搭理這些人。
“這么晚了,公子我送你回家吧,”他見這個姑娘挺好說話的,就又開口。
“那倒不必了……”
“那倒不必了……”
一左一右的聲音幾乎是同時想起的,文選一轉頭就看了身后來人一眼,挑眉怒道:“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在這里插嘴。”
旁邊素來都是跟文選混慣了的,見對面青年也不是什么無名之輩,便存了看戲的心思,于是一人挑道:“文大公子,我看這小子是想英雄救美來著了。你就讓他瞧瞧你的厲害。”
文選是個沒什么腦子的,被人一挑脾氣就上來了。他擼了擼寬松地袖子,三步兩晃地走到后來人的跟前,“嘿,小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吧,敢和我文大公子搶人。”
“文選?”來人挑眉道出了他的名諱,又追了一句:“唐國公長子?”
“喲,既然知道小爺的名諱,還不趕緊滾,要不然我把你打的滿地找牙的,回去可別和爹娘哭啊,”文選說著就哈哈大笑。
鋪面而出的酒氣,讓對面的男子輕蹙了下眉頭。
“辱罵朝廷命官,”男子輕聲說了一句。
不過文選因笑的太大聲,一時沒聽見他說什么。他轉頭問身邊的狐朋狗友,哈哈笑道:“你們聽見他剛才說什么了嗎?”
也有喝的沒他這么醉的,不過也只是模糊聽到朝廷命官四個字,于是指著他便說道:“他說他是朝廷命官呢。”
文選又轉頭看了來人一眼,輕蔑地說道:“你要是朝廷命官,那我還是玉皇大帝呢。”
結果,下一秒鐘,他的手臂就落在了對方手中,他哎哎唷唷叫喚了半天,旁邊的人趕緊上來幫手。結果他們雖然人數多,可是卻都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
等謝清駿收拾了這些人后,便喊道:“觀。”
在后頭看了半天的觀,趕緊上來,謝清駿吩咐:“你去順天府一趟,去把順天府尹叫來,就說有人襲擊朝廷命官。”
觀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橫七豎八,大聲唉了一聲,就趕緊一路跑去找官差了。
“前日得了姑娘贈藥,還未有機會感謝,謝清駿再次謝過,”謝清駿清清冷冷地說道。
這姑娘依舊背著藥箱,只是手掌已經重新縮回了袖口處。她看著對面清冷疏離的男子,突然覺得那日那個風華瀲滟的人似乎同眼前之人竟重疊不起來了。
果然,他還是喝醉酒更可人些。
謝清駿見她沒說話,便又說道:“如今晚上并不太平,我看日后姑娘還是不要晚上出診吧。”
旁邊站著的小少年,也一臉歉意地說道:“許姐姐,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藥堂的大夫晚上都不愿去這些貧苦人家出診,我若是也不管還何談醫者仁心,”姑娘輕輕說道,不過隨口她便莞爾一笑:“不過我也不是圣人,我出診也是要收診金的。”
旁邊少年的頭垂的更低了,十文錢也算是診金嗎?
“在下謝清駿,還一直沒敢問姑娘芳名呢,”沉默了好一回,謝清駿才緩緩開口。
“我認識你,”這姑娘輕聲開口,“你游街的時候,我有看過。”
謝清駿面色一下染上一層薄紅。
“我姓許,名喚繹心。”
“有美一人兮心不繹,”片刻后,謝清駿輕聲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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