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說完話,繼續輕啜了下滿是氤氳霧氣的君山毛峰,擱下竹葉紋茶盞,起身去了內室,留下宛清眨著眼睛一路目送王爺走遠,嘴角狠狠的顫了一下,沒準王爺真是故意的,她還納悶呢,王爺武功那么高,至于連暗處有人都聽不出來么?
內室里,王妃臨窗在給璃兒繡肚兜,大紅的綢緞上針線穿梭,璃兒則在一旁的推車里安安穩穩的站著,璃兒現在九個多月近十個月大了,可以學習走路了,雖然還沒有正式開始教,但是每天會讓璃兒在小推車里自己站一會兒練練腿力,大概站個一盞茶的功夫就給璃兒自己坐著玩,此刻的璃兒正站在推車里扯著帕子玩呢。
王妃時不時的會抬頭瞅一眼璃兒,玉苓干脆就站在推車后頭,王爺邁步進來,玉苓退到一旁福身行禮,王爺揮揮手,就讓玉苓和屋子里站著的其余兩個丫鬟退出去了,然后抱起璃兒站在王妃跟前,瞅著王妃繡帕子,眉頭扭著,“王府里那么多丫鬟誰都可以繡,干嘛非得自己動手,把璃兒晾在一旁玩。”
王爺說著,一只手伸過去把花繃子給拿了過來,直接扔繡簍子里了,然后把璃兒塞在了王妃懷里,然后在一旁的凳子上坐著,瞧王妃半天也不看他一眼,王爺眉頭那個扭,“你真生氣了?昨兒我知道你在那里站著,我原以為說話的時候你會站出來,沒想到你沒有,我快馬加鞭趕回來就是想看看你什么反應,就因為我昨兒的話你不理我了?你這算是吃醋嗎?”
王妃搖搖頭,不管有沒有也只會是這么個回答,然后轉移話題道,“你不是去潼南一帶查案去了嗎?怎么才一天就回來了?”
王爺昨天直接就從皇宮走了,但是在走之前派了人跟王妃說了一聲,以前他去哪里都沒有跟王妃報備過,但是這一回他想她知道,只是讓王爺有很大的失望,王妃記是記住了,怎么欣喜沒有反倒有些不希望他早回來,“半道碰上了宸兒的人,潼南的事他派人盯著了,皇上讓我去也是暗訪,有宸兒過問,我就放心的回來了。”
王妃聽王爺說及莫流宸,這才看著王爺,“那你見到宸兒了嗎,他什么時候回來?”
王爺一肚子醋意亂飄啊,臉都有些青,“往常我出門一兩個月回來也不見你多問一句,宸兒出門,你隔三差五就會問一回,他有宛清擔心就足夠了。”
王爺說著,眼睛勾勾的看著王妃,王妃沒有說話,半晌,輕點了下頭,王爺這才滿意的逗了下璃兒去沐浴更衣去了,連夜奔波了一宿,他得好好睡一覺才成,在這之前還得先進宮一趟。
這邊宛清出了王妃的院子,往絳紫軒走,走到蓮湖旁的時候,瞧見涼亭子空蕩蕩的,眉頭輕蹙了一下,“今兒浩王怎么沒彈琴了?”
梳云回道,“昨兒晚上就沒有瞧見他人影了,聽下人說昨兒他就帶著兩個小廝出府了,應該是沒有回來。”
宛清輕點了下頭,加快腳下的步子往絳紫軒走,上了觀景樓,宛清才坐下喝杯茶呢,那邊竹云手里頭就拿了兩份喜帖過來,福身道,“少奶奶,右相府給四姑爺娶平妻的帖子送來了,另有一份是九皇子府送來的。”
宛清放下茶盞,接過瞅著,阮文霖娶定伯候三庶女在五天后,九皇子娶東冽公主要提前兩天,也就是三天后了,宛清想著這兩日外間傳聞上官靜每日都會吐血暈倒之事,再看請帖,不由的挑了下眉頭,嘴角弧起一抹笑來,之前是強求苦求皇上改變主意,現在上官靜身子弱到隨時可能掛掉,再去求,皇上肯定會應下的。
宛清放下請帖,“東冽公主和九皇子和親,記得準備一份大禮,至于阮文霖娶平妻,照著舊例送,那日讓王府的管家送去,我就不親自送了,免得宛玉又借機瞪我。”
竹云點頭,一一記下,再就是稟告道,“少奶奶,王府里好多院子都是空著的,里面除了一些丫鬟婆子外沒個正經主子,活輕松,月例也照舊,奴婢覺得太過浪費了,是不是該縮減些?”
這個問題宛清不是沒想過,東西南北四府搬出去后,王爺覺得王府的規模小了,又擴建了王府,那一邊有好些的院子都是新建的,離的有些遠也不知道建的如何了,宛清想了想道,“回頭等那些院子建好了,將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分一批過去也就成了,那些屋子沒人打理,回頭破落了,修葺起來花費更多。”
竹云點頭應下,宛清起身去看兩個小不點兒,看著天邊的晚霞,宛清眉頭扭著,昨天皇上就知道他在香木鎮了,按理說他早該回來了才是,怎么還不回來?
宛清晃晃腦袋,把這事拋諸腦后,逗悠兒然兒玩去了。
宛清等了一兩天也沒莫流宸回來的消息,宛清每天伴著希望起床,帶著失望入睡,心里愁怨大了去了,卻也是沒辦法的事,有什么賬回來再算。
至于東冽公主和親一事,就跟宛清預料的一樣,上官靜病危,太醫束手無策,皇上最后答應同意和親公主改成肅王的女兒上官苑,這幾日天氣突然轉涼,悠兒然兒有些不適,輕咳了幾聲,王妃擔心他們兩個,就沒讓宛清去參加喜宴了,宛清樂得輕松自在,也就沒跟著去湊熱鬧了。
但是這一日有另一個大消息傳到宛清耳里,彼時,宛清正喂悠兒然兒兩個和白開水,暗衛匆匆忙進來,一明晃晃的圣旨遞到宛清跟前,“少奶奶,這是皇上宣到半月山莊去的,爺不在,沒人接,公公宣完擱正屋里就走了。”
宛清聽得直蹙眉頭,把碗交給了竹云,結果圣旨瞅著,圣旨是賜婚的,將若芷公主賜婚給半月公子,與半個月后完婚,宛清左右瞧著,眉頭扭著,“就一道圣旨嗎?皇上沒賜大御的公主給半月公子?”
暗衛站在那里聽著,腳都打顫,看見圣旨,半月山莊的人都轟了起來,要替爺抗旨,雖然最后是沒敢抗,這不第一時間就拿來給少奶奶瞧了,少奶奶震撼有,卻是震撼皇上只賜了一個公主,一個就足夠人頭疼的了,少奶奶還嫌少了不成?
宛清是挺訝異的,那日公公擺明了說皇上的意思是同時嫁兩位公主的,她左思右想也覺得這像是皇上和那群文武百官的行事作風,這嫁一位是討價還價的結果嗎?額?
宛清合上圣旨,交還給暗衛,“想辦法交給你主子,這事我沒法管。”
暗衛拿著圣旨有些吶吶的,這就完了?少奶奶表現的也太過尋常了些吧?可這圣旨暗衛想著,朝宛清行禮就閃身出去了。
暗衛走了,可宛清坐在那里卻是皺緊了眉頭,圣旨賜婚這么大的事王爺不知道么,也不攔著點,還有右相,擺明了就是知道半月公子真實身份的,他也不攔著皇上,不知道打的什么盤算,宛清越想越是煩悶的很,事情真多,一茬接一茬,倒霉的為何總是她?
宛清煩悶的腦殼都生疼的厲害,手揉著太陽穴,最后站起身來,瞧瞧天色,現在王爺王妃估計也該回來了,宛清便帶著南兒去了王妃的屋子,逗了會兒璃兒玩,一盞茶飲盡,王爺王妃回來了,這和親也沒宛清想象的那么嚴格,不過公主從行館坐上花轎和九皇子在皇宮里接受文武百官的見證,然后迎回九皇子罷了,這宴席還是擺在九皇子府上的,只是進宮拜的皇上和肅王及太子。
王妃進屋瞧見宛清神色有些煩躁的盯著茶盞目不轉睛,王妃眉頭輕蹙了下,眉目間有抹沉重,實在是王妃甚少見到宛清流露出這樣的神情,在王妃的記憶里,宛清總是淡淡的,就算心里如何氣惱,嘴角的笑也在,讓人摸不透她在想什么,甚至很難猜她下一句話會說什么,萬事成竹于胸的大氣,這會兒這煩躁樣子,王妃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宛清,可是悠兒然兒怎么了?”
宛清聽得愣了一秒,隨即把手上差一點就要被她瞪融化了的茶盞擱下,起身給王爺王妃行禮,然后搖頭回道王妃的話,“讓母妃擔心了,悠兒然兒已經喂過藥了,沒什么大礙。”
王妃愣了一下,不是悠兒然兒的事,那,“可是有旁的事讓你心神不寧?”
宛清點點頭,也不隱瞞,據實以告,“皇上把圣旨宣到半月山莊去了,半個月后,半月公子迎娶若芷公主。”
王妃聽了怔在那里,回頭看著王爺,“你怎么不阻止皇上,你真打算讓宸兒娶北瀚公主?”
王爺被王妃那話質問的有些無辜,“我不知道這事,我去問問皇上,圣旨在哪兒?”
王爺說著,眼睛看著宛清,宛清輕搖了下頭,“暗衛把圣旨拿來給我瞧了下,我讓他拿回去給相公看了。”
王爺輕點了下頭,把圣旨讓暗衛拿去給宸兒瞧倒是應該的,若是在宛清手里,他拿著進宮倒也可以,只是皇上不知道他是半月公子的爹,他幫半月公子說話,只怕會被皇上訓斥多管閑事的,王爺扭緊眉頭,不管怎么樣還是得去試一試的,云謹的樣子怕是沒想過宸兒再娶旁的女子,他照著做就是了,他已經有兩個孫兒了,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已經被慧海大師給預定下了,那是肯定有的了,三個孫兒足夠了,其實兒子孫兒太多也不見得是好事,平平安安,一個足矣,免得為了個王位爭來爭去,手足相殘。
王爺坐都沒坐下,帶著點酒氣就進宮了,在御書房門口瞧見了右相,右相抽著嘴角看著王爺,“貴妃娘娘才給皇上送了糕點來,咱在外面等一會兒吧?”
王爺蹙緊眉頭,“半月公子娶若芷公主之事,你也知道?”
右相連著搖頭,“我負責和親一事,這兩天忙得是暈頭轉向,朝堂上其余的事沒怎么過問了,今兒北瀚使者見了皇上,只怕半月公子娶若芷公主一事是皇上一時的決定。”
要右相說,皇上同意北瀚這提議也無可厚非,與錦親王世子妃帶著五座城池出嫁以及讓半月公子去北瀚給若芷公主做駙馬,讓半月公子迎娶若芷公主在皇上在文武百官眼里已經算不了什么,他和王爺不在,還不是誰在誰贊同,沒準還得說半月公子走了什么桃花運,什么都不用做,白白賜一位早已傾心于他的公主,可皇上要是知道半月公子是錦親王世子,估計這想法就會消去大半了吧,再者,若芷公主也不見得就喜歡世子爺,當初一件衣裳把若芷公主給委屈的,右相都汗顏,這事估摸著也就世子妃能干的出來,且不管若芷公主喜不喜歡半月公子,先把世子爺否決了再說,她是不是早先就預料到會走到這一步?
王爺和右相站在外面,一會兒后,王爺眉頭扭了起來了,冷冷的眼神瞥向一旁的通報公公,公公一個激靈襲來,福身就溜進御書房里了,溫貴妃正在伺候皇上吃糕點呢,“皇上,臣妾嫁進宮都二十年了,自從進宮后,還只出宮見過一次花燈會,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今年的花燈會,皇上會帶臣妾出去逛逛嗎?”
從浣衣院出來后,溫貴妃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皇上身上,日日洗手做湯羹,對皇上溫柔的不知道用什么詞形容,除了那日因為城吟的事對宛清詐嚇了一下,其余的時候讓皇上仿佛回到了當初娶她的歲月,皇上聽見溫貴妃聽去看花燈會,眉頭輕蹙了一下,“宮里年年都舉辦花燈會,也不見你有多喜歡看。”
溫貴妃聽皇上這不同意之,嗔怨的看著皇上,“宮里的花燈會年年都一個樣,除了讓臣妾覺得自己又老了一歲,哪里有什么新鮮樂趣,臣妾是半點欣喜勁也提不起來,去年臣妾說的時候,皇上可是答應了,是不是因為臣妾之前犯了錯,皇上就對臣妾食?”
皇上眉頭更是扭緊,半晌,輕點了下頭,“朕答應帶你出宮去看花燈會。”
皇上話音才落,公公就貓著身子進來,行禮道,“皇上,錦親王爺已經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了,問您和貴妃娘娘可膩歪夠了,夠了,他要說正事了。”
皇上聽著公公轉達之,臉色有些難看,“他有什么正事找朕,正事都是朕找他!讓他在外面等著!”
公公領命就要退出去,后退幾步,才轉身就瞧見王爺邁開步子進來,右相阻攔不了也追了進來,公公忙往一旁退,給兩位權臣讓道,王爺邁步進來就瞧見溫貴妃在勸皇上多吃一點,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不由的蹙緊眉頭,“御書房重地,后妃還是少來為妙。”
王爺還是第一次當著溫貴妃的面說這話呢,溫貴妃那臉色頓時僵硬的不行了,右相在一旁聽得睜大了眼睛,他與皇上與王爺年紀相差無幾,年少時都是好兄弟,王爺皇上溫貴妃三人之間的事,右相哪里會不知道呢,只是他一直相信王爺的為人,不會背著皇上和溫貴妃有什么瓜葛的,要有也只會堂堂正正的找皇上要,至于當著溫貴妃的面,讓她少來御書房,絕對絕對是頭一遭,有種駭人聽聞的味道在里面,右相抬眸看著王爺,王爺正色看著有些黑臉色的皇上,行禮道,“臣聽聞皇上讓人宣旨到半月山莊,讓半月公子迎娶若芷公主一事,特來問個究竟。”
皇上瞪了王爺一眼,對溫貴妃道,“你先回去。”
溫貴妃咬牙點頭應下了,福了身子就要退下,走到王爺身側的時候,溫貴妃頓了下腳步,“王爺,本宮何時惹怒了你?”
王爺扭著眉頭看著溫貴妃,時隔這么久,再細看這張臉時,似乎沒什么旁的感覺了,王爺搖搖頭,“御書房乃軍機要處,后宮不得干政,貴妃娘娘應該避嫌,要吃什么,大可等皇上清閑了,請皇上過去,臣很忙,沒有過多的時間在外面等候皇上,一時脾氣過躁,還請貴妃見諒。”
那邊皇上聽王爺說他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忙,到底誰更忙,皇上氣的抓過桌子上的鎮紙,直接就朝王爺扔了過來,王爺身子一側,鎮紙就砸在了地上,咣當清脆的破裂聲就傳了來,王爺扭了眉頭看著皇上,“皇上若是不喜歡這個鎮紙,大可賜給臣,摔壞了做什么?!”
右相在一旁翻白眼,擺明了是砸你的好不,皇上臉上的怒氣唰的一下全出來了,他就鬧不明白了,錦親王總是能三兩語就能將他惹毛了,好想非常想動手打他,皇上手心癢癢,那邊溫貴妃看了王爺一眼,邁著步子走了,皇上咬牙,“朕將北瀚協議一事交給你處理,你說忙,沒空,拒不接旨,現在,朕下旨將若芷公主賜給半月公子,你忙里偷閑來質問朕,朕是皇帝,下個圣旨還得你同意不成,要不朕把這皇位讓給你坐!”
右相聽得臉色大驚,王爺面不改色,“臣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一天對著一摞高的圣旨,看著皇上受罪臣幾乎能體會了,臣要權有權要錢有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滾!你給朕有多遠滾多遠!”皇上暴走了,一掌拍著龍案上,震的龍案上的奏折都在顫抖,一旁的公公忙勸皇上息怒,保重龍體,然后看著王爺道,“奴才知道王爺沒有覬覦之心,可您也體諒一下皇上的難處,別氣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