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清轉身望過去,就見靜宜郡主一身青草色裙裳走過,步伐輕盈,她身后右側跟著的是丫鬟桃兒,粉紅色的裝扮,臉上掛著淡淡的笑,靜宜郡主上前,宛清和她相互見了禮,靜宜瞅著那邊玩的不亦樂乎的悠兒然兒,走過去,在悠兒然兒跟前蹲下,逗著兩小家伙的手,咯咯的逗著,教他們說話,宛清在一旁瞧著,眸底帶著笑,靜宜郡主幾次瞥頭望過來,欲又止,宛清知道她來是為了什么事,可就是不開口,她很想看看她能憋到什么時候去。
靜宜郡主先說了下兩天前靖遠侯府娶親的鬧劇,然后夸贊了下絳紫軒的優美景致,可明顯的能讓宛清覺得她有些心不在焉,靜宜郡主身后站著的桃兒都瞧不下去了,她從來沒見過自家主子這么磨嘰過,幾次顧左右而他,世子妃也是,眸底一直帶著瞧好戲的笑,讓她覺得是故意在等她們郡主張嘴似地,那日,她就該接了包袱才對的,可是一想到瑞王府是因為天燈燒的,且就算不是郡主的天燈燒的,可在這關頭放天燈,不定要挨訓,一個弄不好就跟錦親王府一樣被官兵登門詢問了,再說了,那時候睿王妃可是來給睿王世子求親呢,那畫她知道郡主是照著國公府大少爺送的畫畫的,傳揚出去可就說不清了,一個天燈而已,都放了,不知道為何郡主聽她說及,原本郁郁寡歡的突然就欣喜了起來,若不是這些日子天色一直有雨,只怕早就登門了,桃兒微鼓了嘴,不明白,難不成郡主喜歡國公府大少爺不成,可上回明明可以趁機往禮物里面塞樹葉的,郡主塞不就可以了?
桃兒扭著眉頭想著,見靜宜郡主再次抿唇,她倒是憋不下去了,瞥頭看著竹云,問道,“竹云姐姐,前些日子你送去長公主府的天燈呢?”
竹云瞥頭看了眼宛清,宛清眉頭輕挑,竹云便嘆息的回道,“前些日子趙大人負責查瑞王府失火的事,特地上王府來詢問,雖然查實不是我們少奶奶所為,可王爺王妃還是不許我們少奶奶放天燈,所以那天燈就給燒了,免得我們少奶奶瞧了天燈就想起來這事。”
桃兒聽了直瞥頭去看靜宜郡主,靜宜郡主見宛清朝她望過來,眸底有抹嘆息,可脖子卻是有些些的紅,誰讓宛清特地讓竹云把天燈給她送去了,不送給端寧,獨獨送給她,她能相信那只是一個巧合嗎?不能。
這會兒宛清就直勾勾的看著她,像是在質問她有什么秘密似地,宛清那什么都明白的眼神讓她有些無所遁形,想溜,她應該在家待著的,宛清瞧靜宜郡主的頭越來越大,那邊然兒一伸手就拿了靜宜一根簪子,然后在小推車上拍著,悠兒的手也在上面,嚇的宛清三步并一步過去了,輕聲哄然兒把簪子給她,然兒小手握的緊緊的,宛清又不敢用勁掰,那邊靜宜瞅的眼角都在打顫,連著讓宛清別對然兒那么粗魯啊,一根簪子而已,不礙事的。
宛清手腳有些無力,還好然兒還不能說話,不然肯定說她這個娘狠心,然后拽著靜宜的腿要跟她走,那邊竹云拿了荷包遞到宛清跟前,才回靜宜郡主道,“小小少爺拿了簪子亂扎,很可能會傷到大小少爺的。”
靜宜郡主這下臉更紅了,那邊宛清拿荷包哄下簪子,站起來給靜宜,笑問道,“聽丫鬟說,睿王妃親自登門求娶你,你應下了?”
靜宜郡主輕搖了下頭,蚊蠅弱的聲音,“沒有。”
桃兒在一旁站著,補充道,“估計睿王妃應該不會登門了,那日在公主府才提及求親的事,睿王府就有小廝來稟告說睿王世子被人給打了,鼻青臉腫的,睿王妃匆匆忙就走了,這些日子都沒見她在來公主府。”
宛清聽得眼角都在打顫,周廷彥被打了?怎么沒聽外面謠傳這事呢,還以為是因為別的原因呢,還在那么巧合的時候被打,要宛清相信只是一個巧合,宛清很難信啊,睿王世子,整個京都敢對他動手的人十個手指也能數的過來了,被打了還這么悄無聲息的,那就只能是他故意的,為的就是把睿王妃找回去,別給他提親,宛清汗滴滴的,當初阮文浩也用這么拙劣的手段逃避親事,還是借的她相公的手,難不成這回周廷彥也重施舊計?
宛清猜的不錯,周廷彥的確是故意的,而且給他出主意的還不是別人,正是用過此計謀而且頗具效果的阮文浩,就連動手都是他親手來的,這會兒正拿著把招搖的玉骨扇搖啊搖的去睿王府探病,下手有些重,又都傷在臉上,只要沒在睿王府外瞧見周廷彥,他就得隔三差五的去探望一下。
這不,睿王府里,周廷彥正自己給自己抹藥呢,丫鬟在一旁看著,那邊小廝領著阮文浩進去,阮文浩進屋就見到周廷彥要殺人的眼神,然后揮手將一屋子的丫鬟轟了出去,咬牙的瞪著阮文浩,“你這下手也太狠了,這都幾日了,淤青一直消不下去,我都沒法出門了。”
阮文浩眸底帶笑輕白了周廷彥一眼,“你這點傷算什么,想當初我挨打的時候,眼睛都腫了,我爹回來都不認識我,瞧見我鼻青臉腫的樣子,他不但不心疼,還說我活該,哪像你啊,睿王爺睿王妃幾次問我是誰打的你,估計是要給你討個公道。”
周廷彥呲牙,繼續抹藥,“那你怎么回答的?”
“蒙面人打的,武功很高。”
周廷彥看著阮文浩,低頭繼續抹藥,他的武功是不錯,但是他的也不差,拼盡全力,怎么樣也能打個平手吧,他被打的這么慘,還都是皮外傷,除非是被戲弄,不然在這么高的高手跟前,他哪里還有命啊,也不知道找個好一點的理由,能糊弄的過去他那個精明的老爹嗎,周廷彥還在想著,那邊阮文浩坐下來,“你爹可真不是好糊弄的,他問我當時可在場,我說在,他就說我怎么沒有受傷,我被問的一身冷汗,你那妹妹就更是了,他說我對你挨打袖手旁觀,沒有義氣。”
周廷彥抹好了藥,站起來,嘴角兩邊都是淤青,“寒月真這么說?她今兒早上還來我這里奚落了我一番,想不到背地里對我還挺好的。”
阮文浩聽得直翻白眼,“探也探望過了,我走了。”阮文浩說著,起身站起來走了兩步后,想到什么,扭了眉頭回頭,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小白玉瓶子,直接就朝周廷彥拋了去,“給你了,抹了明天就能出門了。”
周廷彥瞅著手里的白玉瓶,瓶子底下有半月坊的印章,當即挑了眉頭,“有這么好的藥,怎么不早送來?”
阮文浩白了周廷彥道,“這個是從端寧那里騙來的,她可是當成寶貝,為了這么瓶子藥,我可是哄了她幾天呢,省著點用。”
阮文浩說完,那邊有腳步聲傳來,睿王妃一臉的笑啊,“阮大公子客氣了,郡主的心頭愛,怎么能拿來給彥兒用。”
阮文浩嘴角有輕微的顫抖,他現在都怕見到睿王妃了,萬一知道她寶貝兒子的臉是他給打的,不定怎么看他呢,阮文浩撓著額頭說沒關系,那邊睿王妃笑笑,瞅著周廷彥的臉,“明兒母妃再去一趟長公主府,把靜宜郡主給你娶回來。”
周廷彥聽得腿軟,要最后還這樣,那這打他豈不是白挨了,周廷彥忙道,“母妃,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兒子這傷怎么來的,早不打晚不打我,偏偏在你去提親的時候打我,不就是不想兒子娶靜宜郡主,你明兒去長公主給兒子說親,兒子一出門,一準鼻青臉腫的回來,不信母妃可以再試一回。”
周廷彥說著,臉上一副慘狀,仿佛在糾結著明天要不要出門的事了,最后一扭頭對阮文浩道,“明兒我還是不出門了吧,躲在睿王府好歹賊人還不敢摸進來揍我,記得幫我跟二皇子告個罪。”
那決然的表情,仿佛是決定這輩子都不出門了,阮文浩聽得嘴角都在抽,卻是同情的應下了,那邊睿王妃眉頭扭著,沒再說話了,這邊阮文浩提出不打擾周廷彥養傷,要告辭了,睿王妃瞥了自己的兒子一眼,親自送阮文浩出門,一邊還在為那白玉瓶道謝,然后才問道,“蒙面人到底是誰,他威脅彥兒了?”
阮文浩額頭有汗,嘴角抽著,連著搖頭,睿王妃壓低聲音,“你老實告訴伯母,彥兒是不是錦親王世子打的?”
阮文浩愕然睜大了眼睛,天啦,他可沒有說過這話,您老別亂猜,回頭傳出去一句半句的,鼻青臉腫的可就是他了,阮文浩不知道怎么辦好,那邊睿王妃就開口了,“我早就告訴過他,別老盯著錦親王世子妃瞧,他偏不聽,現在被打也是活該,是不是他打的?”
阮文浩更無語了,這是拉攏他泄密呢,那小子有盯著宛清瞧嗎?阮文浩連著搖頭,“睿王妃多想了,要真是小宸,他傷的可就不止這樣了,他的臉就快好了,這事就不提了吧?只要不去長公主府提親,他就沒事。”
睿王妃扭緊了眉頭,那不成,她好不容易相中一個兒媳,不娶回來怎么成,明兒她派人看著彥兒,就不信賊人敢摸進來打她兒子,等親事定了下來,彥兒就沒事了,阮文浩看著睿王妃那樣子,心都突突,默默的替周廷彥哀悼了幾分鐘,這邊阮文浩回了右相府,就有消息傳回來了,是周廷彥的,明天蒙面去睿王府揍他,必須去,不然他就招人打他的是他,阮文浩瞧著信,直罵無恥啊,這世上還有比他還無恥的人,可都走到這一步了,他不去也不成了,只是眼皮怎么從看了信起就一直再跳?
這邊絳紫軒,靜宜郡主陪著宛清推著悠兒然兒溜了一圈,宛清幾度想問她和溫君帆的事,最后還是忍住了,她和端寧不同,端寧性子要活潑的多,她要沉穩些,長公主又和睿王妃在談結親的事,這關頭她的心肯定不安的,可能有什么辦法,長公主是二皇子的擁護者,國公府可是溫貴妃的人,想必長公主是想都沒想過將靜宜郡主嫁給國公府做兒媳,就算大太太和二太太斗的不可開交,可女兒嫁了人基本就是潑出去的水了,在國公府里受了什么委屈,長公主也難管到,再者,嫁女兒給國公府,外人怎么看,還不得說長公主成七皇子的擁戴人了,與皇后和二皇子也沒法交到啊,只怕就是因為這諸多顧忌,當初她連片葉子都沒敢留,宛清嘆息啊,諸位之爭害苦了多少人,扭曲了多少的人性,連著她都跟著擔驚受怕,不過也有些慶幸,好歹錦親王府是鐵帽子,就是皇上也不能隨意剝取的主,可以不參與立儲,錦親王府效忠大御就可以了,誰當皇帝都沒多大的關系,不然王爺能悠閑糊涂成這個都沒事嗎?
逛了一會兒,算算時間,現在回去正好用午飯,靜宜就跟宛清告辭了,宛清點點頭,推著悠兒然兒送她一程,到了王妃院子前,靜宜郡主就帶著桃兒走了,走了一會兒,后面梳云匆匆忙的追上她,“郡主,這是我們少奶奶給您的梔子香。”
靜宜郡主怔了一下,梳云笑道,“這是我們少奶奶閑來無事制的,不比半月坊的精致,但也還是很不錯的。”
梳云這么一說,靜宜郡主倒是不好意思的,她不是嫌棄,而是震住了,她是來拿天燈的,怎么宛清姐姐想起來送她香了,靜宜郡主身后的桃兒接過梔子香,連著笑道,“是梔子香呢,奴婢記得長公主很喜歡的。”
靜宜郡主讓梳云幫著向宛清道謝,等梳云應下,就帶著桃兒回去了,在馬車上,靜宜郡主打開包袱,有一個木匣子,打開,里面是兩盒香,梔子香,很好聞,能讓人心情舒適,靜宜郡主想著一盒給她母妃,一盒自己用,無意間瞥見木匣子底下有東西,把木匣子拿起來,就見到幾抹淡墨,打開一看,可不是她的天燈嗎?展開瞧著,里面一張小紙條掉了下來,上面是宛清的字跡:素華偏可喜,的的半臨池。
疑為霜裹葉,復類雪封枝。
日斜光隱見,風還影合離。
幸福靠祈福是沒有用的,該自己去爭取,爭取過,哪怕失敗,至少自己不會后悔。
靜宜郡主看著爭取二字,愣在那里,半晌才眨一下眼睛,腦子里只余下兩個字:爭取。
宛清推著悠兒然兒去王妃的屋子,站在屏風處,有淳厚的聲音傳來,“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投之以石,報之以大石。”
宛清聽得白眼翻起,還沒來及擠抽嘴角,屋子里有王妃的說話聲傳來,“你別這么教璃兒,璃兒是女孩。”
王妃話才說到一半,王爺就出打斷王妃,“女孩怎么了,那也是我的女兒,先王當年不就這么教宸兒的,宸兒被教的不夠好?”
宛清站在屏風處聽著,這才明白莫流宸當日對她翻白眼,原來不是說她教的不對,而是因為驚人的相似,怕她把悠兒然兒也教成跟他一樣,回頭整日的對他橫眼豎眉,宛清納悶,先王爺怎么會這么教莫流宸呢,這么先進的教育方式,太別具一格了,不會王爺也是他教出來的吧?
王妃沒有說完,宛清也瞧不見王妃臉上的神色,王爺還在教璃兒,很公正的教育方式,人家如何待你,咱就如何待人,宛清邁步進屋,給王爺王妃行禮,王爺的眼睛從璃兒的臉色挪開,看著宛清,“你來的正好,你母妃明兒要去一趟南禪寺,你陪她去一趟。”
宛清聽了愣了兩秒,在王爺蹙了下眉頭之前反應過來,嘴角不期然的動了一下,王爺這是讓她去監督王妃呢,怕她再遇上肅王,不至于吧?不知道她算是王妃一伙的嗎?宛清知道王爺那蹙眉是因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不大相信她丫,可王府上上下下她是最合適陪王妃去的,既能體現她的孝道,也不會讓王妃心存疑心,果然,王妃沒有懷疑,而是不大贊同,宛清有悠兒然兒要照顧呢,南禪寺她是熟客,不礙事的,可王爺就是不同意,最后干脆問宛清,愿不愿意去,宛清汗滴滴的,她敢說不愿意去么?去,必須去,出門溜達的事有什么好猶豫的。
宛清心里正得瑟呢,后面梳云聲音不大不小的來了一句,“少爺怕是不會同意少奶奶出門的,少爺怕少奶奶出門會招惹麻煩和刺客。”
宛清嘴角的笑就那么凝固了,改成哭笑不得,那邊王爺王妃都睜大了眼睛,宛清連搖頭道,“相公是說笑的。”
王妃搖搖頭,問道,“宸兒人呢,好幾日都沒見過他了,他都不出觀景樓嗎?”
宛清眼睛眨了又眨,看著王爺,王爺都沒告訴王妃莫流宸出王府了嗎?那邊王爺這才道,“他有事出去了,有幾日了,我怕你擔心,就沒告訴你了。”
王妃眉頭隴起,卻是沒有再說什么,莫流宸已經不是那個長坐輪椅的莫流宸了,他還是半月公子,無論去哪里她都能放心,王妃點點頭,沒有問莫流宸去干嘛了,宛清在那里坐著還在想理由呢,某人那理由她可說不出口,宛清給尋了個理由,她沒有莫流宸那么自戀和無恥,所以說不出來,恩,就是這樣。
在王妃的屋子小坐了一會兒,王妃挨個的抱了會兒悠兒然兒就讓宛清回絳紫軒用午飯,出了王妃的屋子,宛清回頭一個瞪眼朝梳云飛去,磨牙,“他給了你什么好處,人都不在府里,你還幫著他說話?”
梳云抿了唇瓣,宛清讓她說話,梳云才道,“少奶奶,少爺說的是實話,您的確愛惹麻煩,不管您愿不愿意承認都是的,就上一回和王妃去南禪寺就惹來三批刺客呢,不是一批兩批,是三批,您不怕,奴婢想著都心驚呢。”
宛清承認她比較的倒霉了些,可她會永遠那么倒霉嗎?宛清翻白眼,“別老想著有人刺殺我,要是明天真碰上刺客,就是你念叨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