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就住在了觀景樓,宛清醒來時伴隨她的只有身子某處的不適,哪里還有某人的人影,宛清撅撅嘴,吃干抹凈就跑了,好歹跟她說一聲吧,宛清靠著枕頭上有一瞬的迷茫,人才走呢,就想他了,接下來的一兩個月可怎么辦啊,忘了跟他說要寫信了!
宛清在床上賴了好半天才發現床邊上有了冰盆,外面竹云敲門道,“少奶奶,起了沒?”
宛清在床上應了一聲,拿起衣服就自己穿起來,再去給她開門,宛清就納悶了,這人都走了,門怎么還是栓著的,不會是從窗戶里出去的吧?
竹云進屋,只瞧見宛清一人,眼睛是眨了又眨,掃了屋子一圈,“少爺呢?”
宛清在漱口呢,梳云在后頭進來,聽了便道,“少爺應該是出府了。”
梳云想到一大清早才起來呢,某個千年大木頭就閃到她跟前嚇她一跳,她還沒說話呢,人家就來了一句:我和少爺出府一兩個月,馬步不能落下!
氣的梳云直咬牙,你都出去了還不忘她的馬步,梳云二話不說一腳就踢了過去,這時候才理解少奶奶為什么氣急了都不顧少爺的腿疼呢,實在是氣啊,忍不住,還好她踢完了就撒腿丫子跑了,不然非得被教訓不可,也不知道踢的怎么樣了。
梳云還在神游著,竹云大手在她眼前揮著,“想什么呢,盆還不快放下,少奶奶都等好半天了。”
梳云回過神來,臉上有一絲絲的紅窘,忙把盆放在宛清面前,宛清拿眼睛覷她,笑道,“有貓膩,說是看上哪個小伙子了,再過一兩個月你及屛了,到時候我給你做主。”
梳云聽了臉大紅,那邊竹云也湊上來瞄著,配合著宛清點頭,梳云臉都紅的可以滴血了,嘴巴那個翹啊,眼神幽幽怨怨的,“少奶奶就知道打趣奴婢一個人,竹云沒兩日就及屛了,要嫁人也是她先,才輪不到奴婢呢。”
宛清聽了就拿眼睛去望竹云,在宛清眼睛注視下,一片片紅暈飄過,果然心有所屬啊,宛清撓了撓額頭,“梳云這話說的不錯,你年長一些,還得你先才是,說,看上誰了,是不是咱院子里的?”
竹云跺了一下腳,轉身走了,宛清在后面飄過來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得在爺身邊的人里面挑才好啊,外面的人咱不熟,不知道品性如何啊。”
宛清就這么小小的打趣了一下,一早上都不見兩人的身影,吃早飯時都是南兒北兒在一旁伺候的,兩人就納悶了,她們兩人不是一早就去觀景樓伺候少奶奶了么,怎么轉眼都躲著少奶奶了?
跟宛清混的熟了,養成了有話就問的習慣了,又都學了點養生之道,有問題憋在心里,是會悶壞身子的,南兒小心的瞅了宛清兩眼,確定她沒有因為少爺走而失落,才問道,“少奶奶,竹云姐姐和梳云姐姐怎么都躲著你?”
宛清吃著早飯呢,聽了便笑道,“你們兩個眼睛睜亮一點,看看是誰將你們竹云姐姐的芳心給糊弄走了,得幫她把把關才好呢。”
南兒北兒兩個聽得嘴角那個抽啊,明白了,難怪她們兩個要躲著少奶奶了,是被羞的!
嘴角抽了兩下就正常了,南兒一臉燦爛的道,“竹云姐姐中意的一準是冷掌柜。”
北兒聽了一臉八怪的問,“你怎么知道的?”
南兒笑的那叫一個見牙不見眼,“之前少奶奶見到少爺就會臉紅,竹云姐姐一樣呢,她跟別人說話都正常,獨獨跟冷掌柜的說話會臉紅,很紅很紅,上回冷掌柜的還問她是不是發燒了呢。”
宛清聽得嘴角微扯,她跟妖孽說話有臉紅嗎,怎么她都沒發現,這兩小丫鬟竟敢拿她打趣,哼,遲早也會輪回來的,不過這也算是條重要信息了,要是臉都不紅才沒戲呢,一般臉紅的程度跟喜歡的程度成正比呢,只是不知道冷魄什么感覺了,宛清覺得有戲,她們伺候她有四五年了,她有義務為她們找個好歸宿。
宛清喝著粥,兩個小丫鬟還在咬耳朵,竹云姐姐的算是定下了,可是梳云姐姐的呢,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是誰來,宛清瞧著直搖頭,還能有誰,冷灼唄,還沒進王府就和他杠上了,瞧這架勢怕是要杠上一輩子了,這樣的小打小鬧可以陶冶心情,比那些陰謀算計好多了,就當是枯燥生活里的調味料吧。
吃完了早飯,宛清拿著莫流宸的信就溜達著去了王妃屋子,身后頭幾米遠處竹云和梳云跟著,可不敢落單,在屋子里商議了半天決定同仇敵愾,最重要的是少爺去了外面,王府里又沒幾個待見少奶奶的,雖然少奶奶才羞窘的她們恨不得撞墻才好,可還是得跟著才放心,雖然幫不上什么大忙,好歹氣急了還可以幫著撒點藥粉什么的不是?
王妃見宛清來的比平時早了近半個時辰有些詫異,“怎么這么早就來了,宸兒呢,也起了么?”
宛清點點頭,回道,“相公出府了,這是他讓宛清交給您的信。”
王妃訝異的接過宛清手里頭的信,忙展了開來,快速的掃了一遍,又蹙眉細細的看了一遍,才道,“他去找半月坊老板治腿?是在半月山莊嗎,待會兒你跟母妃一塊兒去找他。”
宛清聽得嘴角微鼓,她也想去半月山莊,可是人不在那里啊,宛清搖搖頭,還沒說話,外面兩個腳步就傳了來,宛清抬眸看去,就瞅見二太太和沈側妃進屋來,她們客氣有禮的朝王妃福身請安,宛清再跟她們行禮,才坐回位置上,就聽二太太道,“半月坊老板醫術超群,有他幫宸兒治腿希望大了不少,只是,上回不是說宸兒腿被接歪了,沒治好的希望嗎?”
王妃聽了臉就沉了,宛清也臉色不慍,這二太太真是討厭,要她多話了,王妃瞧著信正高興呢,她就來潑冷水,沈側妃就更是了,進屋前一秒才見到她臉上的不虞,這會子二太太說治不好,臉色就緩和了,嘴角還有一絲譏諷的笑,宛清恨不得拿水潑她,不是冷水,是開水。
二太太的話雖然寒心,但卻也是實情,當初宸兒說這話時,她也在場呢,王妃拿眼睛去望宛清,宛清聳了鼻子道,“相公的腿治好的希望小,但不是沒有,半月坊老板說他一定會幫相公治好的,不然這塊招牌就不要了,母妃,相公的腿不是每月都毒發嗎,那是被人下了毒,這回就是去除毒的,等毒清了,相公就不用每月毒發一次了。”斷腿治不好,解毒總可以吧,那也算是治腿了。
王妃聽得一怔,拽了宛清的手就問道,“可知道是誰下的毒?”
宛清點點頭,“不是秋月就該是冬荷了,自她們兩個死了后,相公體內的毒素就沒增加了,只是她們兩個都死了,宛清也不知道背后是誰要害相公。”
宛清說著,眼睛卻是瞥著二太太和沈側妃,二太太只是有些詫異,但是沈側妃明顯的眼神閃忽了一下,尤其是宛清說下毒的人是誰時,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寒芒,宛清就納悶了,秋月可是伏老夫人的人呢,沈側妃不是和老夫人一伙的嗎,怎么會有這樣的反應,宛清腦海里飄過三個字:不尋常。
王妃聽了眼神就冷冽了,秋月冬荷都是周媽媽幫她挑著伺候宸兒的,每隔兩天就會詢問一次,是放心了使喚了,沒想到她們竟然敢在宸兒的吃食里下毒,王妃拍著宛清的手,“周媽媽在半月坊審問的怎么樣了,可查出來點什么沒有?”
宛清搖搖頭,“周媽媽嘴巴太緊了,問她什么都不說,就是當年相公摔斷腿也是她在背后搗的鬼,她只說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在相公的吃食里下毒,卻不知道逼她的人是誰。”
宛清每回聽到傳回來的消息是這樣,恨不得卸周媽媽兩條腿讓她嘗嘗斷腿的滋味才好,就算是被人給逼迫的,可她下毒時總沒人在一旁瞧著吧,她就不能如實的告訴王爺王妃,王爺王妃還能不救她,說到底就是個怕死的主,半月坊的人只知道逼問,或許是法子用的不對,顧及太多,首先就是不能要了周媽媽的命,看來她得找個機會出去一趟才好。
王妃聽了宛清的話仿若晴天霹靂,纖白的手指都攥在了一起,宛清怕王妃氣壞了身子,忙拽緊了她的手,輕聲寬慰道,“母妃,您別氣壞了身子,這些事半月坊一并會幫著查的,我們安心在家等結果就成了。”
王妃聽得點點頭,拍著宛清的手道,“宸兒這輩子能娶到你是他的福分。”要不是因著宛清,宸兒也不會和半月坊有交集,她果然是宸兒命里的福星。
宛清聽得臉微微窘,要說有眼光的王府里就數王妃了,王妃又詢問了宛清幾句,大體就是莫流宸在半月坊安不安全之類,宛清一一都給糊弄了過去,好在最后是打消了王妃心里的顧慮。
正說著話呢,外面一個小丫鬟打了簾子進來,福身道,“王妃,伏老夫人屋子里的紫桃來報,說是伏老夫人病著了。”
王妃聽了眉頭微蹙,那邊二太太就開口了,“定是晚上熱的,王嫂啊,王爺雖說不許我們從公中拿半個銅板,可這冰塊可是從大冬天就儲存起來的,您每日的給宛清他們院子里送五六塊去,連小丫鬟都用上了,伏老夫人那兒可是半塊都沒有呢。”
宛清無語,這幾個人還真是無時無刻的不忘剝削人啊,那冰塊值幾個銀子,就不能自己掏腰包,還拿自己跟個丫鬟比上了,能比嗎,竹云梳云幾個多乖多聽話,再看她們,伸手要東西還這么理直氣壯,聽說夏天給東府買并的費用就有一兩千兩銀子呢,王爺發話不給,她就打王府里的主意了,真是會算計會持家。
王妃聽了臉色也不虞了起來,“王府里的冰窖也是公中的,王爺說不給本妃也不敢胡亂做主,至于伏老夫人因為什么病著的,還得請太醫來瞧過了才知道。”
說著,吩咐玉蓉拿了帖子去請太醫來,自己則帶著宛清去了伏老夫人的屋子,伏老夫人的屋子哪里熱了,涼著呢,宛清一身衣服可不薄了,都覺得有些冷,眼睛掃視了屋子一周,發現屋子里擺了四五個冰盆,宛清嗡了聲音道,“伏老夫人的病怕不是給熱的,倒像是冷的。”
二太太被說的臉一哏,瞪著屋子里的冰盆裝沒聽見不說話,王妃近前,就瞅著伏老夫人臉色有些蒼白,招呼太醫近前把脈,宛清在一旁瞅著,雖說屋子里有還幾盆冰塊,可伏老夫人的床鋪下不是涼席而是被服,那睡起來可就不熱了,再看她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可并不像是受了寒,倒更像是中了毒的樣子,宛清嘴角微弧,聽見太醫一口一個受寒注意養身子的話,宛清拿眼睛去瞅玉蓉,這太醫可是她領進來的,這個怕也是伏老夫人的人。
太醫才說完,王妃就蹙著眉頭發問了,“昨晚是誰值夜的,老夫人屋子里擺了這么多的冰盆,也不知道幫著蓋點被子。”
王妃話才說完,那邊就有小丫鬟跪下來磕頭道,“昨兒天氣熱,王府里也沒個人送點子冰來,老夫人就差人去了買了回來,只是院子里沒有儲存冰的地方,買的多了些天氣又熱,就全擱在了老夫人的屋子里,昨兒晚上是奴婢值夜的,奴婢沒能挨住睡了過去,這才害的老夫人凍著了,往常這些事都是元媽媽一手打理的,奴婢頭一回,還請王妃饒了奴婢這一回。”
宛清站在一旁聽得鼻子直哼,說到底還不就是那兩件事,沒想到伏老夫人為了元媽媽都使出苦肉計來了,對自己可真夠狠的,昨兒才說過離不得元媽媽,今兒就用事實證明她所不虛,更間接的證明了荷包里的甘草不是她加的,因為離了元媽媽她活不了,怎么會傻到往她給宛清做的荷包里下毒呢,那不是將元媽媽往死路上推嗎,心機夠沉的啊。
一旁的太醫聽了便插了句話,“老夫人上了年紀,可不比年輕人養兩日就好了,得好生的調理才是,半點馬虎不得。”
二太太聽了嘴角蠕動了兩下,卻是沒有將話說出口,昨兒老夫人要元媽媽死的決心大著呢,要是知道她幫著伏老夫人求情,還不知道怎么罵她呢,沈側妃倒是說了句,“不如就將元媽媽先放回來吧,案子照樣的查,若真是她下的毒,再懲治也不遲。”
宛清聽得一個白眼翻著,查什么查,元媽媽一旦放了回來那不就意味著息事寧人了嗎,這啞巴虧她就算是白受了,那么多的鼻血她不是白流了,她費盡心思千辛萬苦的額弄走元媽媽,雖然弄走元媽媽不是她的本意,宛清是想接著荷包下毒的事打擊一下伏老夫人,讓她露出點狐貍尾巴來,更重要的是在王爺王妃心里插進去一根刺,她在伏老夫人手里頭中過毒,不管是不是她下的,這事發生在她屋子里,她就脫不了干系,以后再有點什么證據來,可信度也要高上不少,卻是不知道她昨兒那么一下,牽出蘿卜帶出泥,沒想到背后的坑這么大,真是出乎宛清的意料了。
沈側妃勸著,伏老夫人在一旁拿帕子掩嘴咳嗽,宛清是什么人,大夫啊,從咳嗽中都能判別傷寒的嚴重程度,更別提是不是裝出來的咳嗽了,王妃見伏老夫人連連的咳嗽,心也軟了下來,回頭望著宛清,宛清眨巴眼睛搖頭道,“元媽媽已經送出府了,相公不在,宛清無法將元媽媽帶回來,伏老夫人離不得元媽媽,宛清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
宛清歉疚的話才說完,就覺察到伏老夫人眼里一閃而逝的寒芒,宛清低著頭,嘴角的弧度稍稍加大了點,想讓我白流鼻血,我才要讓你白受一回毒呢,反正毒是你自己服的,怨不得誰,宛清抬眸撇了眼地上跪著的小丫鬟,對王妃道,“母妃,您就從您院子里挑兩個可心的丫鬟來服侍伏老夫人吧,萬一荷包里的毒真是元媽媽下的,相公一準會要她的命的,伏老夫人又離不得她,這要是一直病著可怎么辦啦。”
王妃聽了點點頭,對伏老夫人道,“宛清的話說的在理,就算服侍了你幾十年也不過就是個媽媽而已,您怎么能離不了她呢,回頭我挑兩個人來給你使喚著,有太醫照顧你,傷寒很快就能好了,這小丫鬟得拖出去打二十大板才成,不然那些丫鬟仗著自己都是第一次服侍不用心,回頭沒得讓你的病更重了。”
伏老夫人人聽了,拿著帕子捂嘴咳嗽的手都捏緊了,王妃直接吩咐人拖那小丫鬟下去了,宛清掩嘴直笑,王妃又寬慰的說了兩句,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