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明亮的病房里,云彥依舊昏迷未醒。
昨天連夜做了檢查,醫生說云彥是因為巨大刺激和過度緊張引起的昏厥,應該上午就會醒,但電擊究竟會不會引起其他后遺癥,還需后續觀察。
沈疏珩還記得自己將云彥帶出房間的時候,警車上的俞朗仍在瘋狂叫囂:“他暈了!太好了哈哈哈……!等他醒來,我的小彥就回來了!!!”
他認定俞朗這個瘋子的話是無稽之談,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還是逐漸焦躁起來。
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云彥為什么還不醒?
他會不會真的像俞朗所說的,醒來之后就變成……
——不,不會,一定不會。
沈疏珩強行截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告訴自己要相信云彥,對于俞朗的胡亂語絕不要放在心上。
但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保持平靜。
昨夜一夜未睡,他亢奮的精神始終游走在崩潰的邊緣,高度的緊張讓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
云彥此刻躺在床上,臉頰是紅腫的掌印,手腕和腳腕都因為劇烈的掙扎而被繩子擦出血痕,手臂上是電擊留下的泛白的傷口,甚至在昏睡中還會時不時因為疼痛和噩夢而輕顫。
此刻看著云彥,他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殺了俞朗。
如果云彥有什么事,他一定會弄死俞朗。
沈疏珩的腦海中是滔天的血腥,心想哪怕是把此后余生都賠進監獄里也在所不惜,他會讓俞朗無罪釋放,然后弄回自己的手里,在他活著的時候將他一點一點肢解。
他會剜其肉,剔其骨,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對,還有電擊,既然他那么喜歡電擊,那就讓他好好嘗嘗被電擊的滋味,將他折磨到瘋掉,再慢慢殺死。
云彥所嘗過的一切,他都會加倍的還回俞朗身上。
他死死地盯著云彥的側臉,仿佛已然陷入瘋魔。
——為什么不醒?
——他為什么還不醒……
不知又過了多久,云彥的眼瞼忽然顫了顫,片刻之后就睜開了眼睛。
仍舊有些頭暈,但視線是清晰的。
入目就是沈疏珩布滿血絲的雙眼,但那雙眼卻不知為何,在與自己對視的那一刻竟慌忙避開,仿佛藏著某種突如其來的恐懼。
云彥愣了一下,打量四周,問他:“這是哪里……?”
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
沈疏珩沒有開口,目光輕顫著回到了云彥的臉上,仿佛在確認什么。
“怎么了?”云彥皺了皺眉,伸手過去描繪他眼睛的輪廓:“一夜沒睡嗎?”
沈疏珩仿佛終于松了一口氣,緊緊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指尖落下輕輕一吻,接著閉上眼睛,抵住額頭,強忍住心中翻涌的酸楚。
——他仍然是他,仍然是自己的云彥。
云彥看著他輕顫的肩膀,有些心疼,握了握他的手,說:“你坐到床上來好不好?”
沈疏珩沒有說話,有些猶豫。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條腿,移動的樣子不算好看,在云彥面前展露不好的一面,他心中仍有障礙。
云彥看了他一會兒,臉上露出幾分虛弱來:“……我疼。”
沈疏珩立刻慌亂地問他:“怎么了?哪里疼?”
“胳膊疼。”
沈疏珩立刻放開了他的手——他握住的正是云彥被電擊的那只手臂。
云彥眼神黯了黯:“我現在……是不是很丑?”
沈疏珩有些怔愣:“怎么會?”
云彥卻又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那你離我近一點。”
“……”
沈疏珩心中微動,終于還是撐起身體,離開輪椅,坐在云彥身邊。
床邊凹陷的感覺讓云彥很是滿意,他的心情變得美好,臉上卻還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難受。”
只因這兩個字,沈疏珩的心都揪起來了:“我去叫醫生。”
云彥卻搖搖頭,聲音又低又軟:“……你抱抱我就好。”
……他這是在撒嬌嗎?
沈疏珩無奈地張開了懷抱,心里卻覺得發甜,他看著云彥試圖撐起,有些艱難的樣子,連忙伸手,攬住了遐想了很久的細腰。
云彥也伸出手來抱住他,也許是太虛弱的緣故,沈疏珩覺得他的擁抱也輕飄飄的,想要抱緊,卻又擔心他會疼,只得小心翼翼地撫了撫他的背脊。
貼近的感覺太過美好,云彥安心地伏在沈疏珩懷里,下巴戳在他的肩膀上,舒舒服服地呆了一會兒,又開始哼哼唧唧。
“其實也沒多難受,就跟第一次在健身房擼鐵有點過頭了,第二天哪哪都酸的感覺差不多……”
沈疏珩沒說話,心想鬼才信你。
“我身體多好啊……你別擔心了,一會兒可要好好去睡一覺,不然都不帥了。”
……這恐怕還真是個大問題。
沈疏珩點點頭,在他耳根親了一口。
昨天一身狼狽,都沒有洗澡。云彥覺得有點癢,縮了縮脖子蹭了蹭,笑道:“你也不嫌臟啊?”
沈疏珩搖搖頭,默默地把他抱地更緊了一些。
云彥只覺得窩心,也親了親他的耳垂。
兩人就這樣擁抱著,心中都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病房里靜靜地,只剩下淡淡的安寧。
直到片刻之后,云彥忽然問:“俞朗被抓起來了嗎?”他余光瞥見門外的警察了。
“……嗯。”實際上很想直接動私刑,但程序還是要走,至于之后,俞朗會知道什么叫做“代價”。
云彥松了口氣:“……終于。”
說完,他發覺不太對,這豈不是在沈疏珩面前表示自己被俞朗糾纏了很久?
……不過都已經這樣了,沈疏珩猜也猜到了。
見沈疏珩什么都不說,他又問:“那……你是怎么那么快就找到我的?”
沈疏珩的身體僵了僵。
云彥見他久久不說話,心臟往下沉了沉,想了半晌,還是決定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你是幾點發現我不見的?”
“……十一點。”
“我被俞朗帶走,大約是十點半的事,你找到我的時候,其實還不到十二點半,對不對?”
沈疏珩沒有反駁。
云彥心想,看來俞朗在時間上沒有說謊,自己對時間的推測也還算正確。醒來之后的那段時間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但實際上只過去了半個小時左右。
也就是說,沈疏珩找到自己,最多只用了兩個小時,更別提他還不一定是第一時間發現的。
就算沈疏珩第一時間就發現不對,然后去酒店查了監控,這個查監控的時間最快最快也要半個小時,甚至更久。
更何況,俞朗說,他把自己的手機留在了出租車上。既然他有心做出這個行為,那么他一定在中途換過出租車。
追查到他們在酒店外打的出租車,之后再確認俞朗在哪里換了車,也需要不少的時間,更何況還需要到警局去申請調出街道監控記錄,才能確認他們后來再次乘坐的車輛。
隨隨便便哪一樣,都需要幾個小時。
一個半小時之內找到自己,幾乎不可能。
云彥松開了沈疏珩,稍微離開他的胸膛,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找到我的手機了嗎?”
“找到了。”
云彥沉默。
沈疏珩按了旁邊的按鈕將床的靠背升起來,讓云彥靠上去。
云彥看著他的動作,很是窩心,卻還是繼續問道:“那俞朗的手機呢?不是慣用的那個,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