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神是認識美神的。不同于跟夢神浮于表面的交集,他們有過數次確確實實的交手。
災神投來的注視太過明顯,里面的擔憂和糾結讓兇神想忽視都難。兇惡的神明心中冷嗤一聲,咧了咧嘴——這是什么意思?以為他會動搖嗎,做夢!他絕對不可能像埃伊俄斯那么沒用!
心里這么想著,兇神毫不避諱地抬眼,直接對上了不遠處的神明。
——所謂的至美之神,即是世間所有美麗的化身。每個人對美的定義是不同的,但這份不同唯獨會在這個人身上得到統一。你甚至不能具體描摹出他的模樣,因為你落在他身上的每一眼都在目眩神迷,你的心神每分每秒都在搖蕩。
若要叫人冷靜地、客觀地描述出所見的容顏,那恐怕最偉大的畫家也要棄筆,在勾勒出第一道線條的時候便因自己的無能而哭泣。但這淚水并非全是憾然與不甘,更多的還是激動和狂喜——他們已經見到了這世間最完美的杰作,抵達了作為一個畫者窮其一生所追尋的終極,他們怎能不因此瘋狂,喜極而泣!
而現在,作為場上唯二見證者的兇神陷入了突然的沉默。
若要問他看見了什么?他仿佛正躺在海底,透過幽深搖晃的海水突然看見了遙遠宇宙之外的星星。而后,那些星星齊齊朝著海面墜落,那一瞬驚心動魄的璀璨和磅礴,將心海攪動起驚濤駭浪。而流星拖曳著高燃的尾火,更是直接將冰冷的海面全部燃燒,鋪天蓋地席卷。
很有先見之明的災神已經先一步封閉了自己的視覺,但這并不影響他用精神力探知世界。而在精神力的“掃視”下,災神埃伊俄斯能夠更加清楚地察覺到他哥渾身驟然繃緊的每一個肌理線條。
——那并不是面對敵人時下意識的戒備,也不是將肌肉繃緊到隨時發動強襲的攻擊狀態。而只是單純的僵硬,純粹的破綻百出!
盡管時機不對,但埃伊俄斯還是很想來一句——你這不是比我還白給???
災神與兇神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于是反倒是最后到場的披著美神殼子的赫辛最先開口了。
“趁我不在的時候,欺負我的弟弟?嗯?”至美的神明唇邊一抹冰冷的笑意若隱若現。
他在生氣,毋庸置疑。
然而即便他生氣的樣子也是美的。
這個明明出生在深淵,卻偏偏成為了神域至高神的神明究竟是一個怎樣危險的人物,兇神再清楚不過了。但是此刻,他竟突然有些理解為何古往今來仍舊有那么多人不怕死地沖進深淵為之瘋狂。
如果是為了眼前的這個人,一切都理所應當!
兇神闔了闔眼,再睜開時,熟悉的狂妄將一切復雜的情緒掩藏。
連旁邊最了解他的埃伊俄斯也不知道這一刻他哥在想什么了,下一秒,只聽他哥挑釁地揚了揚眉道:“你倒是關心他。一感知到他覺醒的氣息就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你對你效忠的神域恐怕也沒這么上心吧。”
埃伊俄斯心道,能不關心嗎,那可是人家最寶貝的弟弟!這種時候就別去觸碰這種敏感的話題了吧,聰明人都應該知道避開,埃伊俄斯不是很能理解他兄弟到底在想什么。
兇神對著赫辛道:“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是多久以前了?一百萬年?”
“哥,”埃伊俄斯不得不提醒,“一萬年前才見過,沒有你說的那么久。”說話間又下意識地避開了赫辛投來的視線,唯恐被對方魔性的力量影響到,余光小心翼翼地瞥著對方懷里的少年。
埃伊俄斯原本只是好意說明一下,誰知兇神卻露出了一瞬怔忪的神情。
——是嗎,他還以為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
“我來這里可不是為了跟你們敘舊。”美神不咸不淡地看著兩個人,趁機低頭觀察了睡著的雙子一眼,確認對方的狀態一切正常,于是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松了口氣。
“如果是為了削弱神域的力量,制衡神域和深淵的關系,那就去找別人或者讓自己變強,別來打擾我們。”他的語氣帶著危險的警告。
但這里偏偏有個不怕死的。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說話?”兇神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喉頭發緊,“如果是以神域至高神的身份……你已經不屬于深淵了,要怎么做是我的事。”
聞的赫辛終于給了對方一個正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你很在意我們離開深淵的事?”
“你們三兄弟不正如此嗎。長子明明是深淵孕育的最受寵愛的孩子,結果他離開了,后一步誕生的你……和你的雙子也是。”兇神目光如炬,“叛徒!”
赫辛突然安靜了下來,埃伊俄斯直覺要遭,開始瘋狂示意他哥少講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