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框梨肉切好,除了燉些雪梨銀耳湯外,大半都制成了梨干。令容心中不忿,待梨干制成,分裝在三個瓷壇里,給豐和堂的楊氏和韓瑤各送了一壇,余下的一壇放在東廂房里慢慢吃,看都不給韓蟄看。
如此分派罷,心里的氣總算消了些,到三月底時,應約賞花。
甄皇后這場賞花宴辦得不算太隆重,卻幾乎將三品以上官員和公府侯門的女眷邀遍。還特地傳了口諭,說宴席設在上林苑西南角的萬芳園里,女眷們可從上林苑去賞花,不必往宮中拜見,更不必穿誥命服制。
是以令容跟著楊氏抵達時,上林苑里衣香鬢影,霞衣蟬帶,滿目綾羅珠翠。
韓家有誥命的僅楊氏、劉氏和令容,韓瑤對皇家苑林立的風景興致不高,單約著表姐妹騎馬散心去了。因兩位長輩穿得隨意,令容便也換了尋常的春衫,皇家規矩嚴苛,身邊不能多帶人,便只飛鸞陪著。
入得萬芳園,里頭姹紫嫣紅,正中間的閣樓上,甄皇后鳳姿端坐,眾星捧月。
令容跟著內監緩步上去,行禮拜見,甄皇后便笑吟吟叫免禮賜座。
京城里三品官員數得過來,哪怕公府侯門,日漸掉落衰敗后,能來赴宴的也不算多,加上宮里的嬪妃,也止三十余人而已。
寬敞的高臺上設了數列桌椅小案,各設精致的白玉酒壺杯盤,精致金盤中也是御制瓜果糕點,一眼掃過去,這一場宴席,動用的金玉卻也不少。
令容不免多打量甄皇后兩眼。
她進宮的次數不算太多,卻仍記得從前甄皇后沉靜溫婉的姿態,與豪奢驕縱的范貴妃迥異,若有宴席,也是端然陪在永昌帝身旁,寬柔和氣,似瞧不上范貴妃的奢侈做派。誰料時至今日,各地春荒的消息飛入京城,她卻也會擺這等場面。
這些轉變,也不知是為后位,還是為懷里的小太子。
心中暗自感嘆罷,戳一塊糕點,那器皿雖精致,味道卻也平平。
還不如紅菱做的好吃。
令容只咬了一口便偷偷放下,無視隔座章斐打量的目光,只望外賞花。
萬花園的盛名倒不是白來的,按春夏秋冬分成四片,環繞這座丈許高的閣樓,這一帶皆是春夏之交盛開的草木花卉,一眼望過去,姹紫嫣紅,襯在巍峨宮城和逶迤紅墻的背景上,倒頗悅目。
閣樓對面是個戲臺,今日有梨園子弟獻戲,絲竹琵琶悅耳。
歌舞過半,遠處步輦漸近,永昌帝在閣樓處下輦,被管事內監劉英扶著走上來。
女眷們起身跪拜,永昌帝粗粗掃過近處那些年過四五十的命婦,只擺擺手,“朕來看看太子,諸位自管賞花。”
說話間行至皇后身邊,就著寬椅坐下,逗弄襁褓里的孩子。
這昏君雖荒唐,待兒子倒是有舐犢之情,笑瞇瞇地逗著,滿面慈愛。太子在他懷里也乖巧,小胳膊伸出來,抱著他手便玩,晚間一串金鈴也隨之叮當作響。
“兒子喜歡朕。”永昌帝壓低聲音,瞧向甄皇后。
甄皇后笑容溫婉,“太子一個人孤單著呢,整日盼著皇上能陪他。等范妹妹的孩子生出來,他添個玩伴,怕是才能讓皇上少操點心。”
她提及范貴妃,永昌帝下意識向貴妃的座次瞧過去,就見桌椅陳設儼然,卻空無人影。
“貴妃呢?”
“臣妾已打發人去請,只不知她是否得空。”甄皇后眉目微黯,嘆了口氣。
懷里的太子仿佛也覺出她的黯然心緒,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定定瞧著,笑容也沒了。
永昌帝皺了皺眉,環視跟前幾位嬪妃,都應召而來,剩下貴妃那座位邊格外惹眼。
絲竹聲隔著花圃傳來,帝后高居上位,也不怕旁人聽見說話。
甄皇后勉強擺出個笑容,“貴妃有孕,晨昏問安的事我也都免了,她懷著皇嗣,失禮不敬,都是宮里姐妹,我也不計較。臣妾原是想著她產期臨近,怕會憋悶,趁機召過來,一道散心的。昨晚問過皇上的意思,皇上也允準了。”
“朕知道。”永昌帝頷首。
甄皇后便掃了那空座一眼,“今日這宴席,誥命們都來了,空著座次畢竟不好。”
枕邊風吹多了畢竟有些用,甄皇后誕下太子又寬宏大度,這半年順著永昌帝的喜好行事,無不妥帖。中宮威儀漸彰,范貴妃卻仍如從前般驕縱倨傲,連對皇后的問安之禮都免了,盡數落在永昌帝眼里。
從前恩愛情濃,捧在掌心的女人怎么胡鬧都無妨,如今貴妃數月沒侍駕,晚間多半的甄皇后婉轉承歡。
吃膩了妖艷勾人的貴妃,甄皇后的溫婉便別有韻味。
永昌帝縱然顧念舊日情分,卻終于記起了后妃尊卑。且這事本是他首肯的,當著眾誥命妃嬪的面空著位子畢竟不好,遂召來劉英,叫他親自去請貴妃過來賞花散心。
作者有話要說:風水輪流轉啊甄皇后~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