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蟄面帶寒冰,將那和離書揉成一團丟開,冷聲道:“這就是我韓家教出的人,如何跟傅氏相比?和離也好,傅氏進府后安分守己,卻因表妹數次生事而心生不滿,只怪我府中氣度狹隘,容不下外人。”
“胡說!”韓鏡厲聲打斷。
韓蟄冷厲克妻的名聲無妨,因他身在錦衣司,尚需這冷厲名聲服人。
但相府氣度狹隘,苛待孫媳,這種話傳出去,卻只會讓韓家成為滿京城的笑柄。
見韓蟄又取了紙要鋪,韓鏡一把奪過,“解憂這回做的事,確實連我都沒想到。她的過失我自會教訓。和離的事不急,過了風頭再寫不遲。”
“早寫晚寫,有何區別。”韓蟄渾不在意,只冷嗤道:“傅氏從無過失,昨天的事眾人親眼所見,即便她不說,旁人也會議論——何況祖父緊盯著銀光院,送她出府,也能省些精神。”
“放肆!”韓鏡被這冷嘲熱諷般的頂撞氣得胡子亂顫,“我留意后宅,還不是為你好!”
“孫兒年已二十,朝堂的事自有分寸,并無差池。這回擒住長孫敬,還是仰仗傅氏搭救,才沒受重傷。錦衣司里案子辦得多,狠辣酷烈的名聲已經傳開,忘恩負義、苛責無辜的事,我學著辦就是。”
韓鏡教導了他二十來年,還不知韓蟄有這般冷嘲熱諷的本事。
他一張老臉氣得漲紅,怒目瞪著韓蟄,沒忍住,重重拍案,怒道:“你的事我懶得過問!”
韓蟄冷然不語。
韓鏡原本是來商議唐解憂的事,吵到這份上,自然沒法說了。
怒哼了一聲,他轉身就走。
“祖父,”韓蟄卻出聲叫住,聲音中沒了方才的賭氣,只肅然道:“昨日的話并非我賭氣。今晨早朝遇到裴大人時,他就提了昨日的事,語中許多怨懟,朝臣對此也有議論。表妹冥頑不化死性不改,敢去跟長公主狼狽為奸、傷人性命,若留在府里只會生事,讓人以為我韓家仗勢欺人、罔顧人命,毀了相府的名聲。”
韓鏡停在門口,頭都沒回,“半點也不退讓?”
“府里多年心血,舅舅十年苦心,我出生入死,好幾回險些喪命,今日局面,是拿性命換來,豈能隨意毀在她的手中?”韓蟄盯著韓鏡背影,斷然道:“我說到做到,也請祖父三思。”
書房門口,韓鏡頓了片刻,含怒默然走了。
……
當天傍晚韓蟄去慶遠堂時,韓鏡也在場。
府中密謀的事凌駕在上,任憑太夫人再怎么心疼不舍,韓鏡也做了決定,讓唐解憂明日親自去高陽長公主府賠罪,而后跟著楊氏去趟裴家,再搬去城外觀中思過,每五日抄一本經書,韓鏡親自派人取來查。
韓蟄便道:“何時去道觀?”
“你祖母病重,她侍奉湯藥,過幾天再去。”
“明日就去。”韓蟄既已決意,便不留情,“祖母病情加重,便是她胡鬧所致。侍奉湯藥的事自有母親安排,無需她費心。”
韓蟄氣結,看著韓蟄那張冷硬的臉,知道韓蟄的擔憂不無道理。
留不知輕重的唐解憂在府里確實是個隱患,他既已退讓百步,不差這半步,含怒應了。
次日清晨唐解憂便被帶往公主府賠罪,而后跟著楊氏去裴家吊唁——楊氏當然不能說是唐解憂故意惹怒長公主,只說是不慎遇見,無意惹怒,因未能消解長公主怒氣,見裴家少夫人喪命,甚是歉疚,讓唐解憂在靈前親自吊唁。
長公主的急躁脾氣眾人皆知,見長公主不聞不問,韓家卻來致歉,反勸楊氏不必自責。
楊氏又是愧疚惋惜裴家人命,又是惱恨氣怒唐解憂的胡鬧,回府后片刻沒停,便讓人將唐解憂送去了城外道觀。太夫人縱然不舍,有韓鏡鎮著,也沒敢說什么。
銀光院里,令容得知唐解憂被送出府的消息,深感意外。
意外之余,等了兩天,沒見韓蟄寫休書,便趁著睡前小心翼翼地提起。
韓蟄如常屈腿翻書,只瞥了她一眼,道:“這婚事是皇帝所賜,太快休妻會損及皇家顏面,于兩家無益,過了年再商議不遲。放心,解憂一走,不會再生是非,祖父和祖母也不會再過問這里的事。你只管做想做的,不必委屈自己。”
令容“哦”了聲,低頭擺弄寢衣,略有些失望的模樣。
韓蟄擱下書覷她,“很不想留在這里?”
“倒也不是,就只是問問夫君和長輩的意思。”令容總覺得提這事有些愧對韓蟄對她的好,也怕他尷尬惱怒,趕緊解釋描補,“其實有母親和瑤瑤在,偶爾還能嘗嘗夫君的手藝,也挺好的。是我怕行事有差錯,給夫君添麻煩。”
說罷,眉眼彎彎,送他一張嬌美笑臉。
——看韓蟄的意思,應該是愿意和離的,因時機不好才拖延。橫豎她年紀不大,韓蟄這種說話算數的人,這種事上想必不會誆她。老太爺對她少了提防,不至再視她為肉中刺。只要沒了唐解憂惹事,一晃就能到明年。
令容暗自吁了口氣,鉆進被窩里,“夫君,我先睡了,你也早些睡。”
“好。”韓蟄頷首,翻了兩頁書,看向令容,見她側向他睡著,錦被松松散散地蓋在胸前,寢衣領口半敞,露出里頭如玉肌膚——跟最初蠶蛹似的躲避迥異。
看海棠紅寢衣下的胸脯輪廓,比先前又豐滿了些。
韓蟄唇角微動,瞧了會兒,調息一番,熄燈睡下。
將睡欲睡之際,往里翻個身,又將令容抱在懷里。
……
千里之外,裴少夫人身亡的訃告快馬急報到楚州,富甲一方的鹽商馮璋看罷,臉色大變,當即清點人手,星夜啟程趕赴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總覺得沒有了戒心的令容會被溫水煮青蛙~sosad
晚上7點見哦~
蟹蟹大晏不饞的地雷么么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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