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捧著她掛滿淚珠的臉,心疼而擔憂,“出了什么事?臉色這樣難看,快起來,當心跪著傷了膝蓋。”
“今日去葫蘆島時碰見了高陽長公主,她讓我去泡茶,后來提起表哥娶了表嫂的事情,便召來見見。結果……”唐解憂仍舊跪著,緊緊抱住太夫人的胳膊,淚水掉得愈來愈疾,臉色也愈發蒼白,“結果她不把長公主放在眼里,出頂撞,長公主盛怒之下拿鞭子打人……”
“傷到你了嗎?”
“打在了這里。”唐解憂將肩膀遞過去,掀開單薄的衣衫,便見肩頭上一道紫青的淤痕格外醒目。
太夫人最是疼她,見了那傷,眼淚就掉了下來,“傅氏怎么如此可惡!”
唐解憂哭得更兇,“這也無妨,終歸是我先泡茶,才讓長公主想起傅氏,生了那場氣,我受著就是了。可當時咱們在觀景臺上,長公主將桌上的茶杯打落,被底下裴家的少夫人踩著跌倒了。外祖母……”她滾進太夫人懷里,身子微微顫抖,“那少夫人懷著身子,跌了一跤,沒多久就血崩死了。怎么辦,解憂好害怕,怎么辦……”
她這語雖有不實之處,驚恐害怕卻都是真的。
太夫人將她護在懷里,忙忙地幫她擦眼淚,一聲聲兒安慰,“不怕,不怕。都是那傅氏可惡,失禮頂撞才招來此時。外祖母在這兒,別怕。”
唐解憂只管哭,風中落葉似的顫抖不停。
太夫人等她哭夠了,忙叫人來給她肩上擦藥,心里滿是氣怒,趁著唐解憂在內間上藥的功夫,當即讓仆婦去叫令容。
……
令容趕到慶遠堂時,太夫人就坐在低矮的短榻上,臉色難看。
而今時氣仍舊很熱,眾人穿上半袖薄衫躲著消暑都來不及,太夫人自正月里染了風寒后,身子便不太康健,病情時好時壞,到如今暑熱天氣,身上仍穿著里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最外頭還是厚實細密的料子。
因她坐得太低,且滿面怒氣,令容為免被挑刺,便跪在蒲團上行禮。
“太夫人見召,不知是為何事?”她垂著頭,聲音平靜。
“今日葫蘆島上長公主盛怒,你也在場?”
“是。”
“長公主為何生氣,你可知情?”
“孫媳婦過去時,長公主就已有怒容,不知為何生氣。”
“呵!”太夫人冷笑,那微垂的嘴角弧度更深,拍案斥道:“長公主游湖賞景,原本興致正好,才會叫了解憂去泡茶。原本是讓人高興的事,平白無故的怎會生氣!還不是你不知禮數,出頂撞,才會惹怒了她。你總歸也是伯府出身,難道不知尊卑有別,長公主若是見責,就該賠禮認罪,豈能出頂撞!你在家時,難道你母親沒教過這些禮數!”
這一通指責不分青紅皂白,令容原本就因唐解憂挑唆生事氣惱,見裴家母子俱損,又是震驚又是惋惜,如今聽見太夫人這般斥責,還牽扯母親宋氏,心中也惱了。
她直起身,對上太夫人的眼睛,“母親不止教我尊卑有別,還教我長幼有序。”
“放肆!”太夫人自然知道這是暗罵唐解憂的教養。
令容不為所動,心中坦蕩,說話也底氣十足,“當時長公主召見,我趕過去時,也有旁人看見。到了觀景臺,長公主便怒氣沖沖地責問我為何出狂妄,我只辯解了一句,長公主就動手打人,茶杯滾落,讓裴家少夫人無辜喪命。前后就那么點時間,在場的人都是見證,盡可查問。若沒有前情鋪墊,我如何能一句話就氣得長公主動手打人?孫媳婦向來愚笨,自問沒有那樣巧舌如簧的本事。”
太夫人早已偏信唐解憂,見她這般頂撞,氣得身子微顫。
“誰教你這樣隨意頂撞!長輩教導你,你就該反思錯處,往后引以為戒,乖順行事。哪有人像你,長輩還沒說幾句,你卻頂撞這樣一堆!”
“孫媳婦只是稟明情由,并非頂撞。”
令容連著碰上這些麻煩,又氣又惱,聲音生硬。
太夫人自覺丟了顏面,將茶杯重重拍在案上,“這還不是頂撞!我如今還病著,你就敢這樣說話,夾槍帶棒的,難怪會惹長公主生氣,誤了人的性命。這就是你的賢良淑德,這就是傅家的教養?我韓府是詩書禮儀之家,容不得你這種目無尊長的人!”
她做了半輩子相爺夫人,膝下兒孫成器,又有誥命在身,在府里霸道慣了,最不喜的就是晚輩不將她放在眼里,惱怒之下雙目倒豎,盛氣凌人。
令容滿腔怒氣,聽見她這般指責,反倒冷笑出來。
“我確實無才無德,不配做這少夫人。太夫人既然見責,我愿自請下堂。”
聲音不高不低,雖委屈惱怒,說得卻頗沉靜,字字分明。
太夫人萬萬沒料到令容會說出這種話來,滿腔氣怒責備噎在喉嚨里,愣住了。
令容跪得筆直,向來嬌麗含笑的臉上也籠了薄薄冰霜。
屋外,韓蟄腳步匆匆地趕來,聽見這話,掀簾的手霎時頓住。
作者有話要說:令容真的是氣壞了,心疼地抱住。然后摩拳擦掌去寫爽爽的下一章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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