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環形大廳里忽然一陣喧嘩。
周圍競技場門口等待的人紛紛回望,只見過道上的學生們相繼避讓,三個面容相仿、姿態都有些孤傲的魔法師旁若無人地經過,她們的法袍在空中卷起,金絲銀線刺繡的衣角漾開一道亮光,然而更加璀璨的是他們胸口或者手臂上蔓延的徽記。
——魔導士,七階的象征。
人群中不斷傳來竊竊私語,許多學生都認識這幾個人,也有的在給后輩介紹他們。
“是上一個賽季的榮耀百強……最擅長打3v3……”
“她們的雕像之前還在榮耀之殿……這一賽季據說是發誓要上十強,似乎是從凌晨一直打到現在呢。”
戴雅對這三胞胎姐妹有些印象,葉辰在天梯賽里曾經與她們過招,而且是在隊友全部撲街之后的一挑三。
于是這場勝利換來了不久后的4p情節。
不過那是男主的實力進入七階之后的事了,現在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們中的一個就曾經打贏過我,雖然我當時也沒有很認真……”
青瑩低聲嘟囔了一句。
那三個魔導士正從不遠處經過,其中的土系法師猛地回頭,眼神銳利地向這邊掃視一圈。
周圍的學生們,尤其是男性,不少人都下意識挺胸抬頭,戴雅倒是平靜地與她對視,換來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冷笑,笑容中充滿了輕蔑。
——怎么,難道你現在就是葉辰的粉絲了?
除此之外,戴雅實在想不出別人討厭自己的理由,或者那個冷笑就不是送給自己的。
然后,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形象狼狽至極。
少女心塞地整理著有點凌亂的散發,骷髏們留下的傷痕都被治愈了,然而兩條手臂的袖子都被劍氣攪碎,身上還有不少血跡,看上去就像經歷了一場恐怖而艱難的惡戰。
這種打法實在是太浪費衣服了。
青樾很快也結束了戰斗,精靈姐弟在眾人的目光中相攜離去。
戴雅和他們告別,一時卻不愿離開,而是繼續跑到其他人的競技場觀戰——反正這是學院允許的,而且參賽者好像也不會被通知有人圍觀。
她一眼瞥見某個大劍師進入競技場,就光明正大地跟著進去觀戰了。
大劍師對大劍師,冰系劍氣對風系劍氣,異色的光芒縱橫交錯,兩個參賽者的身影在其中閃閃爍爍,他們的劍技釋放不需要準備時間,而且銜接完美如行云流水。
劍刃的弧光如同閃電。
一個挾裹著飄飛的霰雪,所過之處盡數冰結,地面上的冰晶折射出閃耀的劍芒,白色的寒霜蔓延上對手的身體。
另一個纏繞著紛亂的風刀,混亂的風刃擊碎了寒冰,威勢驚人的氣浪沖散了巖石堆砌的賽場壁壘,將對手籠罩在凜冽的罡風中。
為了抵御對方的攻勢,兩個參賽者都是劍氣出體的狀態。
如有實質的冰藍和青白色劍芒,光澤并不過分耀眼、光芒范圍也并不算大,是以一種高度集中凝練的狀態,淡淡的一層緊貼著體表皮膚。
甚至連衣服都沒有破壞。
戴雅:“……”
她懷著羨慕嫉妒恨的心情,看完了這場持續將近半小時的激烈互毆。
這兩人的實力相近,而且經驗都很豐富,一直到比賽時間結束,他們身上都沒有特別明顯的傷痕。
最終他們和局了。
比賽結束后,戴雅就被彈出場外,她隨便找了個競技場再次進去觀戰。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
她目睹了新手法師菜雞互啄,吟唱了半分鐘丟出一個小火球或者招來一道閃電,速度緩慢至極,哪怕是沒修煉過的普通人都能躲過去。
她看到五階戰士一劍掃飛三階法師,后者全身骨骼盡碎直接被判定瀕死而離場。
她還看到六階法師一手掀起滔天巨浪,直接將二階戰士沖下懸崖摔得半身不遂而迅速獲勝。
因為是賽季初期,所有人的段位都在黑鐵,因此這種戰力極為不均的戰斗屢見不鮮,也有不少人選擇了護盾,避免了頭破血流骨斷筋裂。
更多人依然追求盡可能追求真實,志愿參加治愈的圣職者們工作量猛增。
戴雅一直看到晚上。
當她饑腸轆轆地被傳送出競技場,險些和同時離場的參賽者撞在一起時,她意識到自己得去吃點東西。
天梯塔的競技場區域里有太多負傷的人,受傷太重會被傳送走,但是也有人沒到那種程度,卻還是被同學扶著離開的。
戴雅回到寢室,一路上發現不少比自己還狼狽的人,甚至還順手治療了幾個輕傷的同學,其中有個人財大氣粗,直接從口袋里抓了一把金幣塞給她。
過了幾天,她去了一趟魔法之塔。
這學院里聚集了各種各樣的魔法師,修煉元素魔法的居多,卻也只是其中一部分。
還有諸如煉金師、魔陣師、符文師等等的法師們,他們身上的徽記迥異于元素法師們的火焰雪花水滴,看上去更加繁復難以辨認。
戴雅第無數次和這些人擦肩而過,她倒是穿著圣騎士的制服,胸口也掛著白銀圣星的紋章,手背上的圣騎士徽記也不曾掩蓋。
不過,這些沉迷在自己世界中的法師們,大多數都沒給她一個眼神,偶爾才有幾個新生投來好奇的一瞥,卻也沒有多說什么。
因為主塔面積極大,而且學生數量眾多,又是遠離城市獨居天空,祈愿塔的三個學院內部都有商業區域,上萬學生、數百導師和工作人員的消費,足以支撐這些購物街和餐飲酒店的運作。
臨時隊友們指定的地點是一家頗有格調的高檔餐廳。
在外面的過道里,就隱隱聽到悠揚的琴聲飄蕩出來,隔著一道流水的磨砂玻璃墻,她看到三個大魔法師坐在秋千椅上,各自對著一本厚重的典籍看得津津有味,桌上的果茶色澤清淡,恐怕早就不是第一壺了。
“你們來很久了嗎?。”
“是,不過,”陳璇隨手塞了一枚書簽,招呼她到自己旁邊坐下,“我們不上課,也沒打算修煉,看書嘛,在哪里看都是一樣的。”
“你們再也不上課了嗎,”戴雅從善如流地坐到秋千椅上,“要參加那個畢業的試煉?”
“嗯,”火系大魔法師隨手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黑發,“我們的必修課早就在幾年前都結束了,選修課就是各種高階的魔咒,能學的也都學完了,至于禁咒級別——學院不公開教授,只能自己去借書學習,書也不能帶走,所以就賴著不畢業。”
“不過,畢業試煉也沒那么好過。”
對面的風系大魔法師魏嵐也合上了面前的書,“絕大部分魔法之塔的學生,其實都不能通過那個試煉,只是在這里學到了自己想學的東西,能夠完成魔法公會的階位考核,四階,五階,六階,完了以后就離開學院。”
這個世界上,法師們找工作憑借的也不是畢業證,而是他們被魔法公會認證的階位和所掌握的魔法。
“‘從祈愿塔順利畢業’只是一個錦上添花的證明,如果想進入帝國宮廷法師團、魔法公會總會,或者留在祈愿塔當導師助教之類的,那才比較有用。”
姜峻也合起書認真地說道,“不過,你是圣騎士,如果能通過圣光之塔的畢業試煉,以后你在白銀圣星的晉升也會更快一些吧。”
他們都沒有詢問,為什么她一個非貴族出身的普通圣職者,能如此之快地加入白銀圣星。
戴雅也從他的話里聽出隱晦的提示——
假如通過圣光之塔的試煉,她也許就能避免一些其他的晉升歷練,譬如說之前巡邏時同僚們提起的,圣騎士小隊里之所以會有空缺,而空缺的那個人是如何犧牲的。
“說起禁咒,璇子,”魏嵐伸手敲敲桌子,“你那個魔咒成了嗎?還有之前那些副作用嗎?”
“成了吧,至少釋放完以后我不會直接昏厥了,”陳璇得意洋洋地揚起下巴,伸手攬住旁邊少女的肩膀,“再說這次有戴雅在嘛,給個治愈術就行了。”
“我記得,”姜峻滿頭黑線,“上次是你好運碰到了祭祀,人家給了你一個大治愈術,而你給了他一堆魔法卷軸。”
“所以我說我進步了嘛,”陳璇不以為意,“戴雅,來,我和你講講我們的戰斗安排,如果你想輕松一點純輔助就好,當然假如你想當輸出也沒問題——”
戴雅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笑話,畢竟三個隊友都是六階法師,人家愿意讓她當輔助已經不錯了。
不過,在中午進場后不久,她就徹底改了主意。
小隊戰的賽場自然也是隨機的,他們被分到的地圖并不算特別有利。
這里由數十塊懸浮的、大小不一的灰色巖石板組成,除了他們腳下站立的石板是平整的,其他的或大或小全都是傾瀉甚至直接豎立在空中的。
石板之外就是一片虛空,云霧氤氳,深不見底。
“我一直想問,這種賽場,”戴雅環顧四周,“如果掉下去就輸嗎?”
“掉下去不會立刻輸,因為還有人能飛起來,但墜落到一定深度就自動離場。”
小隊戰的輸贏機制不止一種,他們玩的是比較普通的限時賽,結束時哪邊人多就是哪邊贏——如果人數一樣,那就和局。
和局并不是什么好事。
為了防止學生們互相串通刷段位,一旦兩人不分勝負和局出現,這場比賽就等于白打了,兩個參賽者的段位星級都不增不減。
雖然比起降級來說這倒也不是壞事。
戴雅這些天其實并沒有沉迷打比賽,因為她忙著熟悉那些新學的劍技,并去凌旭私宅里的訓練場中繼續挨揍。
最初他們只是和對手遙遙相望。
兩隊的起始點分別位于賽場的兩端,雙方中間隔著近百米的漫長距離,還有無數橫斜豎或是正在旋轉分裂的石板,最長的兩塊石板完全垂直于地平線,下面就是云霧繚繞的蒼茫虛空。
對方忽然開始行動了。
兩個戰士高高躍起,一左一右地踩上了完全豎立于空中的石板。
左邊那人的身影頓時與地面平行,然而這毫不妨礙她的移動。
——雖然嚴格來說現在也沒有地面。
她腳下瞬間凝結出薄薄的冰層,踩過的墻面上寒氣四溢,在移動時留下一串凝冰的腳印。
右邊那人在石板墻面上一蹬,直接竄到了上方,順著狹窄不過兩指寬的石板側面邊緣,身輕如燕地向前奔跑。
兩人速度極快,本來幾秒就可以穿過這段距離,沒想到戰場風云突變。
空中飄蕩的幾塊石板當空碎裂,碎石如同雨屑般四處濺射,左側的戰士甚至被砸中了肩膀,她手邊頓時浮現出霜白的光輝,一柄有著華美雕紋的精巧長劍落入掌中。
劍刃上纏繞著凜冽的冰霧,在揮舞間劃出一道道霜藍色的流光。
光輝所過之處,那些尖銳的石塊被凍結成冰,然后悄無聲息地碎成齏粉。
魏嵐一臉悠閑:“……對面使冰系劍氣的小女孩,是不是凌家那個公爵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