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這是第二次近距離看到現任的一號首長。

第一次是在九九年，香港的回歸盛典上。那次他的注意力放在激動人心的慶典本身，沉浸在國家統一的自豪感上，沒有仔細觀察。

這次他在相隔只有兩三米的距離，感覺到現任一號首長，和前任之間有著很大的區別。

前任一號首長曾經歷過抗日戰爭、國內解放戰爭，指揮過千軍萬馬，戎馬倥傯數十載的老軍人。即便是他保持沉靜的時候，整個人也充滿了不怒自威的威嚴。作為上位者，一一小談笑自若，揮灑自如。雖然蕭強和他見面只有一次，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難以忘記。

現任的一號首長可能因為是和平年代，從地方官員升上來的，團團的臉滿是和氣。盡管和前兩任一號首長一樣，也穿著沒有任何軍階標志的老式軍服，可是，身上并沒有軍人那種一往無前的氣質。反倒是很像那些軍工系統的研究人員，有著一股書卷之氣。

這大概就是技術官僚，和鐵血軍人之間的區別了吧。

“全體，坐下！”執勤軍官高聲指揮。

呼拉一聲，所有的人行動一致，雙手扶膝，坐回位置。兩眼目不斜視，緊盯著正前方。一大批上將、中將，就像小兵一樣，一切行動聽指揮。

這就是軍隊，一個組織嚴密、行動劃一的武裝集團！

國防部、總參的幾位將領向一號首長請示了幾句，總參謀長走到將領面前。

他眼神銳利地從眾人面前看過。沒有漏掉一個人，在看到蕭強地時候，嚴峻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諸位都是大軍區的一方首長，是百事纏身的軍事主官。這次把你們從工作崗位叫過來，可能大家都有些疑惑：一個全數字戰場模擬平臺，有什么好奇怪的？”

全場一片肅靜，這些將領們都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新丁，沉穩的表情看不出他們有任何情緒變動。

“如果還有這樣的想法。那你們就是不合格的軍事指揮員！因為，你沒有洞察事物本質地能力，無法帶領你的部下，迎來一個又一個勝利！

我要告訴你們，全數字戰場模擬系統，是一個劃時代的成就！在和平年代，它是比核武器更有力的武器！

雖然它的出現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但帶給我們的。是令人振奮的驚訝，其震撼地程度，不亞于第一顆原子彈爆炸短短的一年多時間，我們已經擁有了兩百多名素質一流、技術過硬、見識過各種戰爭場面的王牌飛行員，這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做到的！

而現在，在寰宇公司的科技支持下，我們做到了！”

嘩。所有的將領軍官們都熱烈地鼓著掌，尤其是幾名空軍將領，眼光是如此的熱切。散發著逼人的光芒。

“我們已經決定，在北京周邊開辟一個占地數十平方公里地軍事訓練基地。采用地面建筑和地下建筑群相結合的方式，培訓出一批批經過實戰考驗的鐵血雄兵！希望寰宇公司一如既往地給予我們最大地支持，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并且將在地下建立一個核電站，提供超級計算機群組電力需求。我們的目標：建立一個擁有一萬套超級計算機群的超大規模軍事現代化基地！”

更大的掌聲響起來。

蕭強的眼睛都直了，他沒有想到。軍方竟然從全數字戰場平臺中，發現了其所蘊藏地戰略價值。

一萬套超級計算機群組，好大的魄力！

“好，剛才那是我軍關于未來的建設計劃，下面我說一說，這次演習地具體課目，那就是考驗我軍的國防極限！

我軍自從八八年底，在蕭強中校的實際策劃下，進行了一次關于高科技武器戰爭條件下，戰爭模式探索的軍事演習，從中明確了未來的建軍方向，獲益匪淺。”

總參謀長的話里面，還是把蕭強稱作為中校，似乎在心里面，還把蕭強當作一名現役軍人。

“十多年的時間，經過不斷的探索，我軍正在從舊有的大陸軍模式，向海空高科技領域均衡發展，取得了極大的成績。可以說，相比十多年前的軍事實力，我們取得了異乎尋常的進步！

但是，我們在進步，其他國家也在發展。那么，經過十多年的軍事現代化建設，我們的能力到底是提高了，還是落后了？

我們總是在報告中，在新聞中，向全國人民說，我們在什么什么領域，取得了什么成績。可是這些成績的最終戰斗力如何，沒有經過實戰，連我們自己心中都不清楚。

提高了多少，落后在什么地方，這就是我們這次全數字戰爭模擬演習所要解決的一個最終難題！

國防演習我們面年都在搞，國內外軍力對比，我們一直都在進行。

然而，這些都是很模糊的，從來就沒有一個真切的數據，只是我們的一個基于各種武器戰斗力的粗略判斷。

九九式坦克，它究竟在坦克實戰中，能否對抗美軍的m1a2？這不是報告中，簡單的一句話就能概括的，也不是什么‘九九式坦克相當于m1

在實際戰斗中，從來沒有哪一個武器等于對方百分之幾十戰斗力的說法！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再怎么吹噓，也是不行！

我們的殲十，號稱可以戰勝最新改進型f16。在實戰中，對方可能和我們直接比較武器性能嗎？難道大家把雙方的武器一一比對之后，武器差的一方。就承認失敗了嗎？

戰爭從來就是殘酷地，大家只有拼個你死我活，才能得出最后結論。

所以，只有實戰，只有實戰才能真實地讓我們知道，我們經過十多年軍事現代化以后，是否真正具有了保護國家安全的能力！”

在座的將領們，從他的話中，明白了軍事指揮機關所想要表達的意圖。

總參謀長的介紹。進一步讓他們知道了總部的清晰用意。

“每一個軍人，都知道只有實戰，才是檢驗部隊的唯一標準。但之前，我們不可能為了驗證某些武器的實際戰斗力，去和別地國家打一仗”

將領們一起笑起來。

這個世界上，倒有一個國家，為了驗證新武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用各種理由，進行一場中等烈度的戰爭。

這個國家，就是美國。

“其實就是給我們這個機會，我們也用不起。幾百枚巡航導彈，上千架戰機，幾個航母編隊，一仗下來，我們恐怕連老底都打光了。驗證出了結果。我們也沒有錢來進行改進研究了

轟，地下指揮部里一陣大笑。

總參謀長笑容一斂，恢復了嚴肅的表情：“因此。在兩年前，寰宇公司剛開始幫助我們研發飛行模擬器的時候，我們就在仔細觀察。經過一年多的實際運用，我們可以確定，全數字戰場模擬平臺的意義。已經從戰術級，上升到了戰略級，對于我軍現代化訓練。士兵從戰爭中學習戰爭，有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其意義無論如何夸張，都不為過！

因為在全數字戰場模擬系統中，士兵們將會面臨各種極限情況。這種極限訓練的結果，在某些特殊軍兵種，比一般地中小烈度戰爭，更有效果！

為此，我們組織了這次演習，一次實際考驗我軍現代化成果的實兵演練，一次考驗我軍在非核戰爭條件下，真正國防實力的最終結論。

我們不能永遠揮舞著手上的核武器，對敵人說：別來惹我，否則大家就同歸于盡！

我們必須不斷進步，要能夠在常規武器戰爭中，給來犯之敵以迎頭痛擊，將其殲滅。在此之前，我們要明白，我們究竟能夠和敵人，戰斗到怎么樣一個程度！

作為中低級指揮員，可以不用知道這么多。但對于我們這些身負國家安全的高級指揮員，我們必須做到心中有數。什么時候，我們要反擊；什么情況下，我們要隱忍；什么情況下，我們將被迫動用終極武器。如果高級指揮員心中都沒有數，那么當敵人真的發動進攻，我們就可能做出錯誤判斷。

錯誤判斷的結果，不是提前動用了終極武器，造成人類的滅亡。就是一再退讓，結果錯失了機會，讓敵人為所欲為，國土淪喪。

這次演習，就是要讓所有高級指揮員，都明白，在現在，在二零零二年，我們能夠抵抗外國軍事進攻，到怎么樣一個程度！”

所有來觀摩演習地軍區軍事主官們，臉上都略微有些變色。

原來真實的用意就是這個，是沒有虛假，不做夸張地驗證我們的實際戰斗力。這也將成為下一次國防實力驗證演習地參考數據。

一旦在此期間，面對外國的全面軍事進攻，這個數據，就將成為最高指揮部，采取何種步驟地基礎。

總參謀長的聲音不大，但回蕩在地下指揮部中，猛烈地敲擊著所有參與演習人員的心臟。

“這次演習的代號是：底線2002！

底線

這就是中國在面臨外國軍事沖突地時候，所能容忍的底線。

如果超出了這個底線，我們的防御體系崩潰，最高指揮部將被迫動用戰術核力量，乃至戰略核力量、核捆綁，采用玉石俱焚地手段，逼迫對方停止侵略，退出中國領土，或者就是全人類一起毀滅！

蕭強的心臟，也是一陣一陣地收縮，腎上腺素急劇分泌，渾身血液循環陡然加快。

核武器誕生至今，實際動用的次數，也就只有二戰結束的兩次。

任何一個有正常思維的人，都不可能下達向有核國家發動全面戰爭的命令。

但是美國在冷戰結束以后。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們相信用導彈防御圈，可以保護美國領土安全。所以，他們在全世界建立美國地導彈防御基地，連接成網，希望借此保護美國不被核武器攻擊。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這個防御網并不可靠。可是，美國的民眾、政客卻被這種虛假的安全所迷惑，他們對于侵略他國的尺度越來越寬，行動越來越無所顧忌。

聯合國已經成為美國的傀儡，甚至不經過聯合國授權。美國也敢悍然出兵！

轟炸他國領土，屠殺他國民眾，成為美國人心中，無需害怕報復的無代價行為！

這樣的結果，將是非常可怕的。

人類是否會毀滅與自己手中，誰都無法預料。

蕭強也保持著軍人一樣的坐姿，但放在膝蓋上地雙手，卻不由自主地。緊緊握在了一起。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膝蓋在微微顫抖，那種聽到人類最終命運的、不可抑制地害怕！

生命，太脆弱了！

烏托邦計劃，必須加速，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加速烏托邦計劃的進展！必須要為人類的延續，保留最后的希望。哪怕是在最壞情況發生的時候！

蕭強畢竟只是軍人子弟出身，有軍人的氣質，但沒有軍人的經歷。

從內心上說。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在恍惚之中，沒有聽到總參謀長下面地說明，直到有人搖著他的肩膀，呼喚著他的名字：“蕭總，蕭強。小蕭！冷靜一點，你冷靜一點！”

蕭強的眼神有些渙散，望著眼前模糊的身影。好一會兒，才發現，是總參謀長。

指揮所里，所有的人都關切地注視著他，包括一號首長。

總參謀長扶著他的肩膀，真誠地說道：“小蕭，我知道你此刻心情一定非常復雜。你應該知道，沒有人會希望動用最后手段，即便是瘋子，也不會這樣！除非我們面臨亡國滅種的最后關頭，誰也不會下達這樣瘋狂地命令！這種概率，不超過十萬分之一！正因為如此，核武器才被稱為終極武器，是全世界同歸于盡的最后手段。”

“我明白！”蕭強感到呼吸有些困難，他艱難地扯開領口，讓呼吸能夠更順暢一些，連領口的扣子被扯掉在地上，也沒有發覺。

其他人都理解地看著他。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動用核武器地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聽到核反擊這個詞，還是讓他們感到驚心動魄，難以自持。更何況一個平民，突然聽到這個消息，心中的負擔之重，可想而知。

一號首長更是有切身體會。

他不是軍人出身，但當他擔任一號首長那天起，整個國家、民族的未來，就決定在他的命令中。他寧可自己死了，也不敢拿全民族、全人類的未來來冒險。

這個心理壓力，超出了蕭強何止百倍、千倍！

在很多時候，他都從內心深處，生出無盡地疲倦感，希望能夠卸下這個重擔，好好的休息一下，再也不用為此承受無窮無盡的壓力。

國家元首，更多地是一種責任，特別是在強敵環伺的環境中。

人類就是在一根細細的鋼絲上，發展著文明。這個文明的基礎是如此脆弱，隨時都有可能變成沙對城堡，一朝之間，化為灰飛煙滅。

一號首長理解美國的決策思維，換作是中國有這個實力，也會為了建立一道堅固的屏障，而竭盡全力。

但作為可能的敵對國，他又不能接受對方的這種行為。

因為這樣一來，中國將失去對對

后威懾力。對方的行為模式，將越來越不可預測，害，也將越來越大。

將每一個國家比作一個人。

此前的形式，就好比幾百個人在一根鋼絲上前行，大家都戰戰兢兢，行動不敢有絲毫出軌。最多是平衡能力稍強一些的人，在背后同看不順眼的人一下，在其他人的制止下，他還不敢為所欲為。

忽然有一天，那個人身上綁上了一根救生繩，盡管他本人也不知道，這根救生繩是否能完全承受他的重量。但在潛意識下，他地行為卻開始逐漸囂張起來。

以前得罪了他，最多是被他捅一下，嚇唬嚇唬人。

但現在，二號被他忽悠，不小心掉了下去，雖然抓住了鋼絲，沒有掉下懸崖。但已經失去了對他的威脅。于是，他開始公然抽其他人耳光。開始無所顧忌地得罪所有人。他甚至還時而晃悠一下鋼絲，威脅將把鋼絲踩斷，讓所有人都掉下去。

作為隊伍里的三號人物，一直就遭到他的忌憚，此刻自認為有了保護，他的行動就更加不加控制。語粗魯，動作粗野，只差伸腳。將三號踢下鋼絲了。

難啊，領導一個國家，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