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杰一時間想著女孩的腳步似乎熟悉,那是一種從容、一種驕傲、一種無憂無慮而且坦蕩自在的步子。那種步子也只有司徒蘭這種人才擁有,對他和欒小雪來說,這種步子,怕是他們一輩子難以達到的步子了。官二代的帽子是無形的,是深入骨髓的鉻印。這種鉻印無論打在誰身上,都會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種優越,一種高高在上甚至是一種目空一切的姿態。對,就是姿態。“姿態”一詞猛然讓馬英杰醒悟,權力是多么美妙的東西。
馬英杰不再猶豫,跟在女孩身后往前走。女孩走過幾幢樓后,停了下來,用手拍打著門鈴。馬英杰想對女孩說這樣拍打門鈴太暴力了,在他還沒來得及張口時,里面走出來一個男人,一邊走一邊問:“思思,你上哪里野到現在才回來?而且有你這樣按門鈴的嗎?女孩家不要這么野。”男人的話一落,防盜門就被打開了。男人還沒來得及看思思,思思已經撲到了男人懷里。一邊放聲大哭,一邊叫罵著:“流氓,一群可惡的流氓。我要宰了他們,爸,我要你去宰了他們。”
男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邊拍著思思的后背,一邊安慰她說:“好。爸,這就去宰了他們。”男人的樣子象寵一個三歲的小孩子。而且全然不顧后面還跟著馬英杰。
馬英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門口,這個安慰思思的男人竟然是孟成林。他知道孟成林的家在十三陵,可他從來沒有去過。現在馬英杰的胃里泛濫著無數種他說不清楚的滋味,一浪蓋過一浪地撲向了他。黑的夜如暴雨前的沉重迎面而來,一種想要扭頭而逃的強烈擊中了那顆并不堅強的心。
馬英杰的大腦在這一瞬間空白一片,整個人更傻地站成了一根電線桿,任孟思思家放射出來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成了三個無限延長的馬英杰。
思思哭一陣后,發現馬英杰沒有跟進來。于是從男人懷里掙脫下來,跑過去拉馬英杰,“進去啊,到家了。”男人緊跟在思思后面走了過來,他這才發現,女兒不是一個回來的,而是兩個人。再仔細一看,竟是馬英杰站在門外,不由驚訝地問:“是小馬啊,什么時候回吳都的?
剛才孟成林被女兒一哭,一鬧,他的心整個地揪起來了,以為天塌下來似的。馬英杰沒有退路了,他只好笑著說:“孟書記好,我不認識思思,真是不好意思。”
“到家里坐一會兒吧。”孟成林望著馬英杰說,只是他太奇怪了,馬英杰怎么會和自己的女兒在一起呢?
馬英杰只好跟在孟成林和孟思思身后走進了他家。一邁進男人的家,馬英杰就發現客廳里掛著一幅巨大無比的照片,照片正中間坐著的人竟是國家主席,而孟成林站在主席后面笑意盈然。在孟成林的旁邊站著羅天運,一看到羅天運的照片,馬英杰的心便懸了起來,要是被羅天運知道,他深更半夜在孟成林家里出入,老板會如何想他呢?可他已經被孟成林讓進了家門,總不能就這樣離開吧?
“哎,你叫什么?”思思的喊聲把馬英杰帶回了現實。他趕緊對著孟成林說:“孟書記,我把思思平安送到了家,如果孟書記沒別的事,我就先告辭了。”思思奇怪地看了看馬英杰,又看了看父親孟成林,接著又問了一句:“你認得我爸?”
“是。”馬英杰回答的時候,是一種畢恭畢敬的樣子。孟成林這才認真打量馬英杰,以前他還真沒認真打量過這個年輕人,這一打量,倒也覺得,馬英杰確實是沉穩,這種沉穩是進入官場的基本素質之一。在官場沉不住的人,遲早會被淘汰出局。這么晚,馬英杰把女兒送回了家,他竟然也不邀功,居然提出要走。于是對馬英杰說:“來了,就坐坐吧。我還想聽聽你去秦縣后,有什么打算呢。”
“這是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聽不懂你們的話。”思思在一旁急著插話。
馬英杰微微笑了一下,那張憂郁無比的臉在微笑的裝扮下,美到了極致,令思思的心再一次起伏澎湃著。可馬英杰的話打碎了她的這種美好,他說:“孟書記,思思送回來了,早間不早了,您也早點休息吧。我該走了,明天去您的辦公室專程匯報工作好嗎?”說完,轉身往外走,馬英杰不敢留得太久了,而且他也沒想好,如何對孟成林談秦縣的問題,畢竟他對秦縣的種種問題不了解,而秦縣的江超群是孟成林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他怎么能借送思思的恩情去談工作呢?除了選擇走外,他覺得留下就是在討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