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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察覺
第二天起來,明鸞沒有動身去江寧,章寂派了個人隨老松頭去了。她畢竟是女孩子,先前是不得已,在外頭行走是沒辦法的事,但現在既然有人手,又是在京城,自然不能再讓她拋頭露面。朱翰之雖沒來見章寂,但一應起居飲食都安排得十分周到,還派了一個婆子、一個小丫頭幫著做活,另有兩個男仆住在隔壁院子里,供章家人隨時使喚。
陳氏是次日中午前到的,進了門,玉翟也顧不上見禮,便先朝那兩個骨灰壇子撲過去了,只是到了跟前又不知哪一個才是自家老**,便眼巴巴地看向明鸞,明鸞忙告訴了她,她便抱著宮氏的骨灰大哭起來。
陳氏小心地將章敞的骨灰壇子從趙叔手中接過,遞到明鸞手上,再由明鸞交到章寂手里。章寂接過三兒子的骨灰甕,怔怔地看了半晌,眼圈都紅了,良久,方才落下淚來。
陳氏與明鸞站在邊上不敢說話,連玉翟的哭聲都小了許多,過了好一會兒,章寂抬袖擦去眼淚,將兒子的骨灰抱在懷里,嘆了口氣,抬頭看向陳氏:“辛苦你了,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陳氏低頭行了一禮:“不敢,有卞大人派的家人與卞家族人照應,一路都還順當。”頓了頓,又道:“因嶺南局勢未明,又怕路上會驚動旁人,三爺的后事并未大辦,連鸞丫頭都不曾戴孝,原是權宜之舉,還請您諒解。”
章寂點點頭:“事急從權,原也是不得已,若叫你們披麻戴孝一路上京,也太引人注目了些,只要能把他們叔嫂二人帶回來,不至于落到不懷好意的人手中,死了也要受糟蹋,就是大善了,那些虛禮又算什么?三丫頭辛苦了,你也費心,眼下外頭亂糟糟的,你就先在這里住下吧。這些日子我一直讓人留意親家的情形,你盡可放心。雖說因老大的緣故,叫親家受了些委屈,但他們在吉安也有故交親友提攜幫襯著,并無大礙,也許暫時會有些難過,但用不了多久就會雨過天青的,到時候還有好日子等著他們呢。”
陳氏默了一默,才再行一禮:“多謝您了。”
“一家人說什么謝?”章寂擺擺手,“無論如何,這幾年里陳家待我們章家的恩情,我老頭子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你的為人品性,這十幾年我也看在眼里。你放心,老三雖然沒了,我還在呢,我絕不會看著他的妻女受委屈。”
陳氏抬頭看了他一眼,終究還是重新低下頭去,屈膝一拜:“一切就請公公做主了。”
明鸞在旁聽出幾分異狀,陳氏與章敞已經和離了,在德慶時甚至都改口叫章寂為伯父了,怎么今天又重新叫回“公公”?而聽章寂這口風,似乎完全沒有和離這回事似的,仍舊當陳氏是章敞的妻子。雖說章敞已經死了,但夫死妻子就要守三年孝,過后要不要守一輩子還不知道呢,那叫陳氏將來怎么辦?她現在還不滿三十歲,要再嫁也沒問題,但三年后可就不止這歲數了
明鸞心下著想,有心要問個清楚,但當著章寂的面又不好開口。章敞畢竟是她親父,現在老爹才死,她就開始擔心老媽能不能再嫁人,只怕話一說出口,就要挨罵,連陳氏也不會站在她這邊的。但若讓她坐視陳氏重新被困在章家,守一輩子寡,她又無法接受,于是便趁著帶陳氏到后院安置的時機,避開旁人問老媽:“祖父方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跟父親和離了嗎?怎么又成了他的妻子?”
陳氏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簾,淡淡地道:“大人的事,你不明白,別再問了。長輩們怎么說,你就怎么做。你祖父的話自有他的道理。”
明鸞皺眉:“那是什么道理呢?母親,你別哄我。我年紀雖小,但也不是不懂事的年紀了,你跟祖父究竟在打什么啞謎,為什么就不能告訴我呢?事關我的父母,難道我還不能知道嗎?”
陳氏卻只是道:“前兒我在江寧時,讓趙嬸買了些粗白麻布來,都放在包袱里呢,你先收拾出來,再尋些針線剪子與我,我先替你把孝服做了。”
明鸞急了:“衣裳什么時候不能做?你先把事情給我說明白呀”
陳氏卻只是抿抿嘴:“有什么可說的?你也別去問你祖父,省得他老人家生氣。”說罷也不再理會明鸞,徑自去打開包袱拿布,又去問周姨娘針線在哪里。
明鸞氣得直跺腳,卻又看見家里幫忙做事的小丫頭來傳話:“趙大叔他們請三姑娘去說話,說是打算過幾天就走了,想問問姑娘這里還有什么事要幫忙的。”明鸞大吃一驚,連忙跑了出去。
趙叔趙嬸與老松頭夫妻原是陳家商號茂升元的伙計,并不是家奴一等人物,只因給東家陳家做工久了,對陳氏也有了幾分情份,才愿意盡心盡力送她母女上京,其中老松頭夫妻對明鸞還因為認識的日子久而多幾分親近。但無論有多親近,他們都是陳家的人,如今陳氏與明鸞母女倆已經跟章家人會合了,生活暫時安穩無憂,他們也想著告辭了。這番變故,吉安陳氏多少受到了波及,他們也想回去瞧瞧親朋故舊,并向陳家報告陳氏與明鸞的平安。
明鸞聽他們說了原委,心里也知道是攔不住的,只是忍不住多勸兩句:“從廣州到這里,少說也有三千里路了,你們趕路趕得這么辛苦,再著急也該先歇口氣。再說,京城里的消息一天三變的,你們多打聽兩天,指不定回去后也能給外祖父他們幫上忙呢?萬沒有明日就走的道理。”
老松頭與趙叔對視一眼,想了想,也改了主意:“那就再歇兩日,初十前一定得走了。”明鸞應了,也不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