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咱兄弟是什么交情啊”老于樂呵呵地,又夸他,“但你還是好人。不說別的,光是那個瑤民小崽子,換了別人,誰有耐性去教他?沒讀過書的小崽子多了去了,幾時輪到瑤民的小崽子……”
曹澤民聽得有些刺耳,便打斷了他的話:“如今朝廷也是力主撫瑤,他們本就住在偏僻的山里,不懂耕種,溫飽尚且無法保證,我也是盼著能幫他們一把。能到城里來做工,一年得幾吊工錢,就足夠他們家里人溫飽了,于我而,不過是閑時費些功夫教他們幾個字罷了。這樣的好事如何不做?”
老于不以為然地道:“你以為瑤民真窮么?那是從前如今瑤民比咱們富裕。遠的不說,九市那邊的瑤民,男女老少加起來不過百十口人,你可知道他們一年能掙多少銀子?至少有幾百兩奶奶的,咱們一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掙到這么多……”
曹澤民吃了一驚:“這是怎么回事?”他才到德慶城兩個月,除了幾個同僚與家里養的三個孩子,便極少與外界往來,對這些事還真不清楚。
老于對此十分吃驚:“你不知道?華榮記如今做的蠟染綢買賣,就是從附近幾個鎮的瑤民那里收購來的,那些蠟染的綢緞,我也在街上見過,全是藍色的,密密麻麻的花,顏色暗沉暗沉,不過是圖那花樣吉利罷了。我婆娘也買了幾塊蠟染布,做了件比甲,差不多的花色,只料子不同,我瞧著也不覺得有多好看。可聽說在本地,一匹綢子至少能賣上三兩銀子若是運到外頭,一匹最多能賣上十兩呢少說也有七八兩,你算算,這里頭的利潤有多高?”
曹澤民倒也知道這蠟染的料子,他熟悉的幾家瑤民,****頭上戴的頭巾就是蠟染布做的,卻不知道蠟染的綢料居然能賣這么貴。既然德慶城附近的瑤民都能靠這種綢料脫貧致富,那是不是意味著,山里頭那些貧困的瑤民也能做到?
他坐正了身體,盯緊老于:“你說得詳細些。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會不知道呢?華榮記就是做這種生意的啊,除了他家,還有一個茂升元,說來跟咱們衛所也不是沒關系,九市百戶所的章總旗,他兄弟老婆就是這個茂升元的姑奶奶,聽說跟咱千戶大人的愛妾還是親戚呢……”
“章總旗?”曹澤民想了想,這個人他甚至見過一面,難道這一切還跟章家有關系嗎?
“二爺?”酒館門口傳來叫喚聲,曹澤民扭頭望去,見是郭釗身邊的隨從,暗暗嘆了口氣,“什么事?”
“四爺說,老爺的生忌就要到了,晚上在家里置了香案,請二爺一道過去拜祭。”
曹澤民一陣恍然,算算果然差不多是時候了,忙道:“你去跟你們四爺說,我晚上必到。”
隨從退了下去,曹澤民回想起從前師尊的慈愛,心頭一陣凄然,呆了好一會兒,才收拾心情,抬頭對老于擠出一個笑:“章總旗我是知道的,聽說是位箭術高手,不知他家跟這瑤民的事有何關聯呢……”
明鸞看著眼前的朱翰之,心里有些不自在,勉強扯了扯嘴角:“怎么了?有事嗎?”
“你好象躲我不少日子了。”朱翰之面無表情地問,“我幾時得罪了你?”
“沒有啊……”明鸞目光閃爍,“我是近來忙,沒功夫玩了,所以沒怎么上山……你若是閑得慌,回頭我跟祖父、伯父他們說一聲,有空上來陪你聊天吧?”
朱翰之笑笑:“怎么不說你來陪我聊天?”
明鸞咬咬唇,有些怨念地道:“男女授受不親嘛,我一個女孩子,本就不該跟你們男孩子太過親近的,說說笑笑更是不應該了,叫你瞧著也不尊重”
朱翰之怔了怔,細細回想,皺起眉頭:“這是怎么說的?我何嘗說過這種話?難道是別人說閑話了?誰?沈家么?”
明鸞撇撇嘴:“沈家忙著呢,哪里有空來管你?說這話的不是你嗎?那天我們試完新車,回來時我打趣了你幾句,你就嫌我不該拿你的親事說笑了,分明就是怪我沒規矩呢”
朱翰之張張嘴,好一會兒才道:“你誤會我了,我當時……”頓了頓,卻是不好把當時的想法直接說出來的,只好扯到別處去,“你也要為我想想,我身份如此尷尬,即便是兄長愿意照拂,我也是個破了相的,又沒什么前程,若是那些趨炎附勢的人家,自然愿意巴上來,可我能看上那等人家的女兒么?若是正經好人家女兒,又未必瞧得上我。我長了這么大,燕王叔也曾擔心過我的親事,這本是我心頭痛處,你拿來打趣,卻是在刺我呢,叫我心里如何好受?我沒怪你,你反而怨上我了……”
明鸞聽他這么說,反而過意不去了,想想當初自己先是踩了人家痛腳,又誤會了人家對自己有意思,實在是昏頭了,便訕訕地說:“對不起嘛,是我誤會了,我還以為你在生我的氣呢。”
“我那時沒生氣,但你兩個月沒理我,我卻是真的生氣了。”朱翰之施施然地抱臂睨著她,“如何?你打算怎么給我賠罪?總要給我個交代才是。”
明鸞心下惶惶:“你……你要什么樣的交代?”
朱翰之挑了挑眉,露出一絲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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