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明鸞第二天清早起來,看看天色正好,連忙梳洗了,穿好衣裳跑到飯廳那邊吃早點。她出了門以后,玉翟才慢吞吞地爬起來梳洗。
周合與章家兄弟已經坐在飯廳里了,陳氏在旁舀粥。早點不是客店做的,而是伙計剛從街上買來的新鮮魚片粥,還有一大盤熱氣騰騰拌著青菜肉片的竹篙粉。明鸞聞著那肉片香氣撲鼻,頓時食指大動,幫著陳氏放好碗筷,給幾位長輩都盛了一碗粥,便要坐下來吃那竹篙粉。
章敞記起昨兒晚上商議的內容,見女兒這般猴急,便忍不住拿筷子敲她的手:“你的禮數都學到哪里去了?大人還不曾動筷呢,你就先吃上了?”
明鸞只得訥訥地縮回手,等他們先動筷,偏周合正在跟章放說起回廣州的事,一時半會兒都騰不出手來吃飯,而那青菜肉片實在太香了,她饑腸轆轆,忍不住多聞了幾下。
章敞繼續看不過眼:“瞧你如今成什么樣子?哪里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儀態?”
明鸞開始覺得奇怪了,以前自己在家也是這樣了,該有的禮數都沒缺過,現在只不過是餓得緊了,多聞幾下,便宜老爹怎么就啰嗦起來?
這時候陳氏也開口道:“鸞姐兒年紀也不小了,有些事情確實該學起來了。如今比不得從前,成了大姑娘還象個孩子一般咋咋呼呼的,要叫人笑話的。”昨夜丈夫跟她說了不少話,她深以為然。
明鸞看看她,再看看章敞,不明白怎么才過了****,這對父母便又拾起了禮儀教鞭。她還是那年剛穿過來時,為了要在大宅子里以章家女兒的身份存活下去才臨急抱佛腳學了一些禮儀,自從到了德慶后,哪里還講究過這些?就連講究儀態的玉翟,她還在私下嘲諷過呢,沒想到父母忽然就發起神經來。那些大家閨秀的禮儀規范,對她一個軍余的女兒來說有什么用呢?難道她還能儀態萬千地上山巡林,或是輕聲細語地罵走鎮上的癟三?
不等她想明白,章敞與陳氏的注意力就被周合與章放所說的話吸引了過去:“周叔過完節就要走了么?怎么不多住幾天?”
周合笑道:“廣州還有一攤子事呢,若不是還要打點分號的事務,我昨兒就該走了。這一趟能看到你們一家生活得平安喜樂,我心里著實歡喜,也盼著早日回到吉安,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姑爺小姐,好讓他們也放下擔心。”
陳氏微微紅了眼圈:“周叔替我多問候二老吧,我這個不孝女總是害他們擔心,實在是……”
“好了好了。”周合苦笑,“明明是喜事,你怎么就非得要傷心呢?他們知道你在這里過得安好,心里也會歡喜。過些日子,等柑園建起來了,章家多了進項,又有分號的伙計在此照應,我再托熟人在千戶所里打點打點,你們想必能過得更好些。遼東那邊不必擔心,我會讓人傳信過去的。”他回頭看了章放章敞一眼:“雖然路途遙遠,但一年總能通上一兩回書信,不會叫你們彼此斷了消息。總歸是親人,心里難免會惦記著。”
章放沉聲道謝,明鸞眼巴巴地看著周合:“周爺爺,你這一走,幾時才會回來呀?”
周全不由失笑,摸了摸她的頭:“周爺爺如今年紀大了,身體不如從前健壯,一年也未必能往南邊走一趟,不過你放心,茂升元時時都會把你們的近況傳回吉安去,周爺爺全都能看到。鸞姐兒要是想周爺爺了,就學好寫字,給周爺爺寫信,周爺爺一定會盡快給你回信的,好不好?”
明鸞咧嘴一笑,感動于對方話中的關心,決定不講較他那哄小孩子的口氣。
章家兄弟又跟周合確認了一下柑園的安排,等到吃完早飯,太陽高升,便收拾東西打算回九市了。這一次進城,他們掙了足有八九兩銀子,加上以前的積蓄,足夠買一批菜籽、鴨苗了,柑園的計劃逐步得到實現,章家人心里都滿懷著希望。
返回九市的途中,他們在半路上遇見一個鎮子在賽龍舟,還很有閑情逸致停下腳步來欣賞呢。
端午節后不久,柑園正式定址了,就在象牙山東南麓的一處平緩坡地上,因為連著兩家合伙人的地,他們又在衙門里打點了一下,便順利地將這片地拿到了手。章家跟另外幾家看守林場的軍戶打了招呼,許諾每年給每家兩吊辛苦錢,請他們幫著巡視靠近山坡那邊的果園邊界地帶,以防有人或動物進園破壞。
接著,挖角的技術人員依次到齊了,選的果樹苗也很快送到,章家提出的種菜養鴨建議得以通過,只是其他幾家合伙人都看不上這點小利,因此同意通通由章家自理。明鸞親自出馬,跟江邊放鴨的那家人討價還價了整整兩天,終于以一個相當優惠的價錢買下了一百鴨苗。兩個多月前種下的那茬瓜菜又能收割了,章家人拿這筆收益多買了好幾種瓜菜的種子……
章家的日子是越過越紅火,但在數百里外的東莞,沈家在兩個月后終于從茂升元的伙計處得到了答復——茂升元本小利薄,實在無力幫助沈李兩家離開東莞千戶所,請他們自己想辦法吧。
沈氏聽完弟弟轉述伙計的話后,看著眼前一片狼籍的院落,欲哭無淚。
沿海地區夏日多臺風,東莞剛剛才經歷過一場夏季暴風雨。因為沈家與李家的男丁都被臨時叫回千戶所里值夜,家中只剩下婦孺和病人,竟無人幫忙加固房屋,暴風雨過后,屋頂都被掀了一半,如今家中四處漏雨,連塊干爽的地兒都沒有。沈氏病骨支離,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臉色青灰,半點血色都沒有,眼下坐在空地上,倚著一堆被打濕了的柴火,渾身發顫,竟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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