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她走到沈氏床前:“大嫂子,事到如今,你還要隱瞞么?家里人都已經知道了”
沈氏一驚,面上仍舊不露聲色:“知道什么?三弟妹,我聽不懂?”
陳氏自嘲地笑笑:“還有什么?自然是昨兒半夜里令弟令弟媳做的好事”
沈氏大驚失色:“三弟妹”
陳氏有些傷心:“大嫂子,我從來都最是敬重你,你說的話,我也不曾質疑過半分,只是有些事……你不能太過分了,那是大逆不道的事,你怎么能做呢?”
沈氏慢慢冷靜下來:“你都知道些什么?家里人……全都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陳氏淡淡地道,“大嫂子,我不明白,你究竟想干什么?章家有哪里對不住你?你要為章家招來這樣的禍患?”
沈氏以為她只知道沈儒平夫妻換吳克明衣裳之事,問的也是這一點,便反過來勸陳氏:“三弟妹,章家并沒有對不住我,只是……我有我要做的事。新君倒行逆施,為了大明江山,我們如何能由得他胡作非為?有許多事,你眼下不明白,總有明白的那一天。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明為了大明,若有人擋住我們的去路,那也只有痛下殺手了”
陳氏卻誤會她話里指的這個人不僅僅是吳克明,還有章寂,更是無法接受:“大嫂子,你錯了,你不能再這樣下去若你真的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跟父親直說,可你卻一味隱瞞,還胡作非為,將來見了大伯,你要如何交待?”
沈氏見說服不了陳氏,也不再勉強,便轉過頭去:“三弟妹,你慣了在內宅生活,不懂得外頭的大事,自然不能明白我的想法。你也不必再勸我了,與大明江山相比,犧牲一點小我,又有什么要緊呢?”
陳氏眼圈一紅,深吸一口氣:“既然大嫂子執迷不悔,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她低頭抱了那木盆出去,丟給了謝姨娘:“拿去燒了吧,記得好生侍候大*奶。”
謝姨娘收回看向沈氏的仇恨目光,不解地望著陳氏:“為什么要留我下來?你們就不怕我逃跑嗎?”
“若你能逃得出去,那也是你的造化。”陳氏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這是對你揭開秘事的獎賞,你要知道感恩才是。”
謝姨娘目送主母遠去,心下暗喜:她是一定要逃走的,但在逃走之前,總要向仇人討點利息……
章家人很快就在船上會合了。這回坐的船果然比上一回的寬敞,艙房都有三個,一個給差役們,一個給章家人,剩下那個是船家夫妻的。雖然章寂回絕了做粗活的船婆,但周合還是給他們準備了一個人,免得活兒一多,便要累著陳氏。
明鸞早已將整條船都逛遍了,見周合從岸上過來,連忙迎了過去:“周爺爺,你要隨我們一道走么?”
周合笑著搖了搖頭:“當然不行,這也做得太顯眼了,叫人看了不象。你們離開彭澤縣,我也要與你們暫時分開了。前兒我收到吉安來信,家里已經放出風聲,說要派商隊南下廣州進貨,就在這兩日起行,待我回去了,剛好接手商隊事宜,我們會在贛州府水西驛等你們,屆時一道上路。”
明鸞聽說他要離開自家一行這么久,有些不明白:“為什么不能一起走呢?如果怕被人發現,離得遠些,裝不認識就是了。”
周合笑道:“這里倒罷了,在吉安,知道陳家與章家是姻親的人太多,萬一叫人拿住了把柄,不但對陳家沒好處,對你們章家也不好,倒不如面上冷淡些,只要內里實惠就好。”說到這里,他也轉向陳氏勸道:“到了吉安,恐怕小姐和姑爺都不方便來探望,你心里不要有怨,這都是為了陳家著想。”陳氏含淚道:“我怎會有怨?為我之故,累得陳氏一族奔波,若再延禍族人,我便是粉身碎骨,也無法彌罪了”
周合嘆道:“何必這么想?都是骨肉至親,他們難道還能拋下你不管么?”
這話一出,陳氏暗自垂淚不說,宮氏也悵然若失。
周合轉去與左四等人說話,又叮囑了船家半日,方才回到岸上,吩咐開船。于是章家一眾人等就此離了彭澤,沿水道先抵達湖口,轉入鄱陽湖,后經南康、南昌、臨江三府,來到了吉安府。
他們在吉安只逗留了一晚上,夜里陳氏的母親悄悄兒帶著奶娘來了一趟,母女二人抱頭痛哭。只是礙于風聲緊,陳母不敢久留,只說了些要緊消息,說陳宏那邊打聽到,章啟已經平安抵達了遼東,與其兄章敬會合。章敬在遼東都司未受遷連,近日蒙古大軍有南下之意,他帶兵抵御敵軍,還立了功勞,有人提起他家人犯下的大罪,幸得燕郡王出面相保,眼下平安無事。只是章敬的一對兒女至今尚未有消息,陳家已經去信北平的故交,請他們代為打聽。
除此之外,陳氏陪嫁的幾房家人與丫頭都由陳宏請托別人買下來了,同時買下的還有幾個服侍章家長輩的仆人,現今就安置在朋友家中,享福是不能了,至少有口安樂茶飯吃。還原來章家的四奶奶林氏,被其父母送去了山東親戚家里,她帶走的一個章家婢女,名叫青柳的,卻被林家轉送回章家,由章氏族中一位老婦接了過去。章家的案子并未牽連族人,幾家姻親也都太平無事。
至于新君與新貴馮家,已經得到了眾藩王的承認,如今正是志得意滿之時。新君決定明年改元,年號就定為建文。
一聽到這話,別人尤可,明鸞首先被驚住了。穿過來幾個月,她頭一次知道自己所處的是什么時代,原來……是短命的建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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