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哭什么?”明鸞抱臂睨著她,“總之,我母親對你好,就是不懷好意,她給你母子倆吃的,都是下了毒的,讓你去干活,就是故意折磨你,讓你母子倆住得舒服一點,是想要你兒子被傳染上天花你這想象力真夠豐富的,只是不知道我母親幾時害過你了,以至于無論做什么,你都覺得她是壞蛋?象她這么和氣好說話的大婦算難得的了,你想盡辦法排擠她,是不是想讓我父親休了她好換一個更厲害的繼室來?你總不會以為我父親會把你扶正吧?如果是以前,咱們家還是侯門府第的時候,你耍著爭風吃醋挑撥離間的把戲,還能說是爭寵愛,如今章家都成這樣了,你還要爭什么?說真的,我母親現在受苦,是因為她是章家的媳婦,如果父親真的休了她,那才是救了她呢你就盡管挑撥離間吧”
“明鸞”陳氏高聲喝止女兒的話,臉上滿是惱怒之色,“這些話也是你能說的?還不快給我住嘴?”
“我為什么要住嘴?”明鸞不甘示弱地瞪她,“你要做賢妻,沒問題,可總不能做盡了一切能做的,還要任人將污水往你身上潑吧?你是我母親,你的名聲就關系到我的名聲,我為什么要因為你軟弱不爭,就得無辜遭受別人的貶低?”她上前一步,遠遠睨著謝姨娘冷笑道:“既然我母親無論做什么,都是在害你,那你還讓騏哥兒看什么大夫?吃什么藥?索性連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不是更安全?要知道這大夫也好,藥也好,衣服也好,吃食也好,全是陳家的人弄來的,就連你們母子倆喝的水,也是母親和我親手煮的呢,都是有毒的哦?”
謝姨娘頓時呆若木雞,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明鸞”陳氏氣急,轉向章敞,“相公,這丫頭近日也不知怎么了,脾氣越發暴躁了,您別怪她,我這就教訓她去”
“你不必多說。”章敞握住她的手,“我不是傻瓜,誰是誰非,我心里有數,鸞丫頭雖胡鬧,說的話倒不是全然無理。對騏哥兒,你原是一片好意,是這賤人心胸狹窄,才會耽誤了孩子的病情。”
幸好,他還沒笨到底,至于他是真的相信,還是懾于岳家之勢假意這么說,那就不是做女兒的該關心的事了。
明鸞斜眼看著謝姨娘那副呆呆的傻樣,冷笑一聲,便轉身要出門,卻被陳氏叫住:“你忽然闖進來,是要做什么?我方才不是讓你去廚房看著火么?”
明鸞冷聲道:“祖父讓我們把病人的衣裳都翻出來,拿出去燒了,我就是進來傳這個話的。”
陳氏忙對章敞道:“這樣穩妥些,還好周叔到了,自會替我們置辦干凈的衣裳來。”頓了頓,“相公勸一勸謝姨娘吧,讓她把騏哥兒的衣裳送出去,我……我去看看方子開好了沒有,一會兒去熬藥。”
章敞知道她心中顧慮,嘆了口氣:“熬藥的事就交給我吧,其他人的藥也都交給我去熬,你如今又要做飯,又要洗衣,還要打掃父親的屋子,已經夠忙的了,我橫豎無事,也該替你分擔些。”
章家接連有人病倒,干活的人就只剩下陳氏與明鸞,明鸞年紀又小,只能做些洗洗涮涮、打掃燒火的輕省活,加上她心有顧慮,凡是要接近病人的活都盡量避開,所以從煮食、劈柴、打水到晾衣,全都是陳氏一人包了。明鸞從早到晚忙個不停,對此早有意見,章寂年紀大又是長輩就算了,章放要照顧兒女,章敞最閑,又是男人,居然不幫忙,真叫人看不起沒想到他今天居然改了態度。
對于章敞的改變,陳氏自然是感動不已的,還再三勸他不必動手,但章敞堅持,最后只好讓了步,同意讓章敞幫忙熬藥,但其他活一概不能沾手。
明鸞無語地看著這對夫妻的互動,無意瞥見謝姨娘幽幽地望著他們,眼中滿是怨恨,便罵了一句:“看什么看?還不快把騏哥兒的衣裳拿出來?”
謝姨娘默默地照做了,明鸞沒有沾手,只是尋了個破了底的木盆丟過去讓她盛了,沒想到謝姨娘有氣無力地,衣裳沒丟準,掉了一件出來。
陳氏見狀便責怪明鸞:“還不快揀起來?”
明鸞怎么敢揀?那可是正兒八經病人穿過的衣裳便尋了根木棍來挑著丟進木盆里,再拿木棍捅著盆走,無意中掃視一眼,發現當中有件衣裳很眼熟,用棍子挑起瞧了瞧,回頭望陳氏:“母親,你瞧這個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陳氏看了看,有些遲疑:“顏色質地倒是見過的,但這衣裳卻沒有……”頓了頓,滿面訝色:“這不是……在池州時拿錯了的那件衣裳么?這是沈家的啊,怎么會在這里?”
“沈家的?”章敞飛快地望向謝姨娘,語氣中帶了怒氣,“怎么回事?你居然拿了沈家的衣裳?”
“那……那是沈家跟****奶三奶奶爭搶,卻沒爭到的……”謝姨娘結巴起來,“怎么會是沈家的衣裳呢?”
“這確實是沈家的衣裳”陳氏忙道,“原是送錯到父親那里去的,我跟家里每個人都問過了,確認不是咱們家的東西,沈家姑娘找來說是他們家的,我便把衣裳還給她,只是二嫂惱了沈家,把她氣走了,卻沒打算留下這個。一件衣裳罷了,又算得了什么?二嫂后來消了氣走了,我便把衣裳留在原地,示意沈家姑娘過來拿——怎么?她沒拿走?還是謝姨娘中途截了去?”
謝姨娘慌忙道:“奴婢不知道那是沈家的東西,只想著天氣漸漸涼了,騏哥兒衣裳不夠,既然這件袍子沒主兒,還不如給騏哥兒用……”她臉色漸漸發白,“沈家……不是有天花病人么……”
明鸞瞪著她道:“就是因為沈家有天花病人,那天的袍子又象是少年穿的,我們才不要的。拿了天花病人的衣服給騏哥兒穿,不得病才奇怪呢你還有臉說是我母親害的”
謝姨娘悔恨難當,撲到文騏身上大哭,章敞又氣又恨,摔手出去了。
陳氏默默地拉了明鸞一把,將那木盆衣裳帶出屋外,又看向鄰屋。明鸞警惕地問:“母親想干什么?”
陳氏嘆道:“這幾日,你大伯娘病著,家里竟無人愿意前去照料,就連看大夫,也是排在最后,雖說她往日行事有些不妥之處,可想起她從前得家人愛戴,如今卻連你祖父都冷著她……”
“種什么因,得什么果,她自找的,你又何必可憐她?”明鸞看著鄰屋的窗臺,從那里可以隱約看見沈氏凄凄涼涼地躺在床上接受大夫看診的模樣,可她病成這樣,還不安份,白天聽說陳家有人來,便掙扎著跑到窗邊追問朝中的最新消息,眼下大夫來了,又追問自己究竟病了幾日,是否身上早就過了病氣,只是暫時潛伏,是否有可能在短暫的接觸中傳給他人,云云。
看著大夫診治完畢,輕輕掙開她拽住自己袖口的手,皺著眉頭走出了房間,明鸞露出了一個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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