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來邢記,這間百年老字號一點都沒變,還是略顯拮據的店面,陳舊的桌椅,還是彌漫著讓人垂涎三尺的肉香無愛婚。老板娘也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見我和景漠宇進門,特意把剛要入座的兩位客人請去別桌,靠窗的位置留給我們。因為店里的窗子正對著我和景漠宇以前就讀的小學,我們每次來吃飯,一定會選這個位置,一邊吃一邊回味著那段最純真的時光。
此時正是上課時間,空曠的操場上只有孤零零的幾棵大樹。
雨雪過后,霧霾散盡,天空少見的澄澈碧藍。我仿佛看見一個粉嫩的小女孩兒在一株小樹下發呆,眼神幽幽地望著正走進醬骨店的一對母女。和她穿著同樣校服的少年剛好經過,在她身邊站了很久都沒有引起她的注意,于是用力搖了一下小樹的樹干,薄雪從枝椏上紛紛而下,落了樹下的小女孩兒身上。
雪花融化在她臉上,冰涼入骨,驚擾了她。她大怒,回頭剛要罵人,一見少年神采飛揚的笑意,怒瞪的眉眼立馬彎了下來,蹭到他身邊。“哥,你又欺負人家!”
他笑而不語,輕輕拂去她發上的雪花,又拭去她臉頰上的水滴。旁邊很多小女生經過,投來各種情緒的注目,她什么都看不到,眼中只有被驕陽鑲嵌了金色光環的他。
“在想什么?想得這么出神。”他問。
她眨眨眼,指了指對面的邢記醬骨店。“那個,好像很好吃!”
…………
我用力眨眨干澀的眼,才發現操場上的小樹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樹下也再沒有圍繞著金色光環的少年,有的只是空寂的操場。
時空如果真的可以穿越,我真想回到過去,告訴那時的我——“真正的幸福,是一輩子只做他捧著手心里的妹妹。堅持著屬于自己的感情,那叫做執著,堅持著本不該屬于自己的感情,那叫做執迷不悟,到頭來,傷了自己,更傷了對方……”
也不知失神了多久,我回過神時,面前的筷子、塑料手套、盛骨頭的瓷碗已整整齊齊擺在我面前,茶杯里也倒滿了熱茶,是我曾經的最愛——消脂減肥的鐵觀音。
我端起茶杯晃了晃,茶香入鼻,心臟已被刺激得絲絲抽痛,這杯茶喝進去,心跳指不定亂成什么樣。
服務生剛好經過,我叫住她。“麻煩你,給我換杯白開水。”
景漠宇只看了我一眼,估計以為我在故意踐踏他的心意,什么都沒問,我也什么都沒解釋。
一大盤色香味俱全的醬骨頭端上來,餓得快要斷氣的我馬上挑了塊最大的往嘴里塞。醬香味分明沒有變,可油膩的肉香卻再勾不起我的食欲,我勉強吃了幾口,便有些反胃,又堅持吃了幾口,再難下咽了……
原來時間會改變許多東西,包括喜好。
景漠宇見我放下啃了一半的醬骨,改吃素菜,終于忍不住問:“怎么了?今天的醬骨不好吃嗎?”
“不是,是我的喜好變了……”我不想看他的反應,轉過臉又看向對面的操場。“哥,我現在已經喜歡上清淡的食物,喜歡上無色無味的白開水,喜歡上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兒……”
他手中的玻璃杯應聲而碎,觸目驚心的鮮血從他掌心滲出,染紅了破碎的玻璃。
“你……”
見我大驚失色,他又用力握住手,將嵌在掌心的玻璃碎片深深握緊血肉里。
“你!”我急忙去掰開他緊握成拳的手,“你這是干什么?!”
他嘴角的笑意極冷,“你不是喜歡聞消毒水的味道么?”
痛極生恨,我對他大喊:“我要是喜歡停尸間的味道,你是不是馬上去死?!”
“我會先把文哲磊送進去。”
“……”我張開口,卻再也發不出聲音。
站在急診室的角落,我背倚著墻壁,靜靜看著醫生為他一片片從血肉模糊的掌心里取出玻璃碎片,鑷子的每一次的深入,都像直刺進我的心臟。
按著心口逃出急診室,我扶著墻壁深深吸氣,吸進的全都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如果他的目的是讓我討厭消毒水的味道,那么,他成功了!
手機響了好多聲,我才聽見,煩躁地拿出來一看,竟然是文哲磊的主治醫生打來的。“景小姐,文哲磊的家屬來醫院辦理了出院手續……”
“出院?他醒了嗎?無愛婚!”
“沒有。他的家屬說要轉去別的醫院治療。”
這間醫院已經是最好的了,而且經過兩年的治療,文哲磊的病情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為什么要轉院?”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打電話給你,只是想通知你有時間來醫院結一下賬,把剩余的住院抵押金取回去。”
“嗯,好的。謝謝你,劉醫生。”
掛斷電話,我馬上又撥通文阿姨的電話,她的手機關了機……
這兩年,文阿姨雖然對我很排斥,可因為承受不了高額的醫藥費,迫于無奈接受了我出錢給他治療。現在文哲磊的病情明顯有了好轉,她為什么突然給他轉院,而且這么匆忙,連我都不告訴。
難道……有人逼她?而在這個時候逼她的人,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