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抿了抿發干的唇,一片雪花落在我臉上,和他的神情一樣,涼薄的冷。
他垂眸,慢慢抬起手腕,慢慢看手表。
恰在這時,我的手機鈴聲響得十分及時,我松開把衣擺捏皺的手,拿出手機。電話接通,彼端響起不太地道的中文,“嗨,大美人,你從來不遲到的哦。”
“bill,sorry,sorry……”我竟然把和bill談新項目的合約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我一邊愧疚地道歉,一邊匆匆坐上車。
車啟動的時候,我最后看了一眼倒后鏡里的景漠宇,他竟然還站在原地,只是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二十年的感情,都成為了過去。
我們,再也回不到去了。
…………
之后的幾天,因為一些繁瑣的手續,我們不得不有些接觸。只是他不是過去的景漠宇,我也不是過去的景安,連最基本的禮節寒暄都顯得那么多余。
紅土山的手續全部辦理完,我以為我和景漠宇不會再有什么交集了,沒想到,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那日,我正和bill相談甚歡,突然接到景漠宇秘書的電話,她告訴我,景漠宇在“薈軒”私人會所預定了vip包房,請我吃飯。
薈軒曾是a市最奢華的私人會所,因入會費高的驚人,消費高的離譜,幾乎無人問津,除了a市少數有錢又敗家的人為了彰顯自己與眾不同的品味,時常帶親朋好友出入。每次景漠宇帶我去薈軒吃飯,走過冷清的水廊,我總忍不住偷偷問他,“這會所的老板一年要搭進去多少銀子,才能死撐住門面不倒閉?”
景漠宇看都不看我一眼,只管牽著我的手向前走。
后來,景漠宇離開,我清點景家的產業,才愕然發現薈軒在景家名下,且賠的一塌糊涂,我一時心臟疼,果斷把會所賣了。
此后,薈軒的消費一路下跌,上座率一路飆升,走在水廊時,再沒有心痛感,我才去了一塊心病。
提前半小時到了“薈軒”,我一路跟在迎賓美女身后繞過大廳,來到水廊。
水廊,顧名思義,是建在一座碧湖上的玻璃長廊,連地面都是純玻璃建造。走在上面,腳下是碧藍的湖水,緩緩流動,波光安靜而優雅,如同掠水而行。
我最鐘愛這水廊的設計,因為每次走過,景漠宇都會主動牽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很暖,暖到人心里……
現在的水廊,還是水廊,那個牽我手的人,卻已經不再是他了。
不知不覺已經穿過水廊,美女迎賓停在最后一間包房前,輕輕敲了兩聲房門,才為我推開。
“景小姐,請!”
“謝謝!”
霏霏的陰雨,紫檀色調的裝飾,景漠宇側身立于半啟的窗前,半搭在大理石窗臺的手指間夾著半支燃著的煙,渺渺煙氣,被寒氣吹散,不留一絲痕跡。
在我的記憶中,他從不吸煙。
見我進門,他掐滅半支煙,輕輕關上窗子,眉宇間的情緒比以前掩藏得更深,一絲喜怒哀樂的痕跡都無法捕捉。
“坐吧!”景漠宇指了指餐桌邊的位置。桌子超乎尋常的大,至少容得下二十個人,而此刻,只坐了我們兩個人。我坐在一端,他坐在另一端,就像隔著全世界一樣遙遠。
精雕細琢的酒菜被一一端上來,轉眼擺滿了整桌。我卻對那些山珍海味毫無興趣,急需點水酒驅驅寒。
于是,我把醫生的叮囑拋到九霄云外,抓起一瓶白蘭地便倒了慢慢兩杯,一杯端在手里,另一杯轉到他面前。“難得我們久別重逢,你又拿到了紅土山的開采權,值得慶祝!”
他微笑,端起白酒杯,輕輕碰了一下桌面,仰頭喝盡。我不甘示弱,一口氣喝了進去,酒比我想象中的更辛辣,入了喉,立刻勾起了許多疼痛的記憶。
又滿上一杯,酒杯在手中輕輕旋繞,透明的液體在酒杯中蕩起破碎的漣漪。“聽說你在華盛頓過的挺好,已經結婚了吧?”
他對著我舉了舉杯,字字清晰回答我:“錯誤,我只允許自己犯一次。”
說的好,說的真好!我幾乎要為他鼓掌喝彩。
為了他這就話,這杯酒我當然要喝。只是,我忘了一件事,我的酒量和他不是一個段位的,他兩杯酒喝下,面不改色,而我,頭開始暈了。
本想切入正題,可一抬眼,對上他的深邃的眸光,想說出口的請求又硬生生被咽了下去,悶頭繼續倒酒,繼續繞彎子,比如,美國的醫療條件怎么樣?是不是真的比中國好?
……
酒局的氣氛雖不熱烈,少有的幾句寒暄也都非常形式化,但也算得上舉杯換盞,有來有往。
記不得他第幾次舉杯,我的臉想著火一樣燙,思緒和理智像是掙脫了束縛的兩批野馬,爭先恐后越跑越遠。
他不知何時,竟坐到我身邊,深潭般幽遠的氣息混著白蘭地的濃烈拂過我的鼻端,那是最蠱惑我的味道,我真的醉了――被他的味道醉了。
“最近爸爸身體不好,經常念叨你……”
“是么?”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聽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