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大家都覺得紀燿是在開玩笑。
畢竟世上不會真有多少人相信這些靈神異怪的事情,就算是信,大多也是秉承著一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敬畏態度。
可要說真是在開玩笑,卻又太離譜了——
首先,地點不對:現在都地震了,幾乎不會真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在這種時候趴在樓梯上不出來,就為了編撰一個恐怖故事恐嚇大家;其次,人物不對:一些和紀燿相熟的同學,包括他兩個室友都十分清楚,紀燿不是那種喜歡開玩笑的人,更別說是在這樣的場合下開玩笑;最后,也是大家恐懼陡升的根源:紀燿表現的太真實了。
他哭得那樣凄慘,語氣的慌亂,表情的驚恐,一切一切都像是人情緒的本能反應,不似作偽。
紀燿是計算機系的學生,不是表演系的,就算他是表演系的,除非他是老天爺追著賞飯吃的天縱奇才,否則也不可能有這樣生動至極的演技。
不過若說是真的鬧鬼了也沒有多少人會信,這里那么多人呢,大家都更偏向于覺得紀燿是接受不了室友死去的事實,受了刺.激——紀燿是最初發現裴宇尸體的人,另外兩個室友都是跟著宿管一塊上樓的,然后發現紀燿被嚇暈在地上。
而紀燿醒來后就有些神志不清,一直神神叨叨的,所以如今在地震的慌亂中產生幻覺也是正常的。
“紀燿……”
好在現在地震似乎停了,只有時不時的余震,紀燿的兩個室友喊著他的名字走到樓梯,試圖把他從樓梯上柵欄上扶下來:“沒有人在拉著你的腳……啊!”
才踏上樓梯,安慰的話還沒說完,紀燿的兩個室友就跟倒栽蔥似的齊齊摔倒,然后保持著跟紀燿同樣的姿勢趴在樓梯臺階上。
就好像他們不是腳滑也不是踩到了水,而是像紀燿所說,被“人”抓住了腳脖子猛然一拉才跌倒的,他們倆瞪大眼睛,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有些膽小的男生看了紛紛倒退幾步,明顯是被嚇到了。
但是他們能退后,可肩負著腰看護學生職責的宿管阿姨卻不能后退,學校領導還特地叮囑了她,這段時間要多照顧317宿舍的這幾個同學,別讓他們出事。
因此宿管阿姨趕緊上前,要去扶這幾個同學,和她一起走到樓梯間的還有葉樺——317宿舍這幾個人雖然不是他本班同學,但卻是隔壁宿舍,因為經常一起打游戲關系也還不錯,他就更不可能袖手旁觀了。
這一回,葉樺和宿管阿姨上了樓梯后沒有摔倒,站得穩穩的,其他幾個熱心的男同學見狀也上前幫著葉樺和宿管阿姨一起,將紀燿他們扶出宿舍樓。
“沒事吧?”紀燿班上幾個男生圍住他們,七嘴八舌的關心著。
可紀燿神情恍惚,都沒怎么說話,不過可能是因為周圍人很多,擠擠攘攘的人群給了他不少安全感,所以紀燿臉色沒那么難看了。
俞金海和邰一誠繞到葉樺身邊問他:“他們怎么都摔了啊?”
這問的就是紀燿那兩個室友了。
本來紀燿剛剛的表現就足夠嚇人了,結果他兩個室友那共同摔倒的身影更將這股詭異的氣氛推到了頂峰,當后面看到葉樺和宿管阿姨也上了樓梯的剎那,俞金海就想要是葉樺也跟著一塊摔了,那他就可以準備立馬逃出覃城大學了——這學校不能呆了。
幸好他葉哥還是這么能給人安全感。
“我看到樓梯上有水啊。”而葉樺聽見俞金海問起,就提了一嘴說,“他們踩滑了吧。”
但邰一誠聞卻是不由地皺眉:“今天都沒下雨,樓梯上怎么會有水?”
顧絨覺得放任恐慌的情緒在眾人間蔓延并不好,這么多人一旦亂起,可能壓都壓不住,所以他張唇說了句幾乎挑不出什么錯處的解釋:“剛才地震了,大家出來的都很匆忙,也許是哪個人不小心把水灑了吧。”
話才說完,他們腳下的地面又開始猛烈搖晃起來——這輪地震是幾次中最劇烈的一次,顧絨甚至被晃得要保住沈秋戟的腰才能站穩。
同學們這下倒也沒工夫再去管紀燿他們宿舍的事了,都在討論地震。
這場地震一波接著一波,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什么時候停下,更不知道他們如果以為安全了回宿舍睡覺,半夜會不會迎來更強烈的地震,屆時如果他們都在睡夢中,那可能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因此這一晚,所有同學都是睡在外面的。
覃城大學有應急帳篷,地震開始后輔導員和老師們都趕來了學生宿舍,跟宿管和保安,以及同學們的配合,紛紛在寬闊的路面上搭起了帳篷。
不過帳篷準備的再怎樣充足,也不可能人人發上一個,帳篷以兩個宿舍為一個單位,八個人睡一頂——418和419宿舍剛好分在一塊。
葉樺作為316宿舍的人,自然就要跟317的紀燿他們睡在一起,他們的帳篷就搭在顧絨他們帳篷的斜對面,鉆出帳篷一眼就能看見。
所以俞金海不敢再去饞葉樺,反而又跟個小三似的盯上了沈秋戟和顧絨,還高興道:“哇,上回沒跟你們睡在一塊,沒想到今天能一起睡了。”
沈秋戟:“……”
俞金海高興,但沈秋戟就笑不出來,他要求顧絨睡在最旁邊,不準顧絨身邊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可你身邊睡了其他男人。”顧絨強烈反對沈秋戟這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行為。
不過倒不是說顧絨介意,而是他想睡在中間些,不然睡在最旁邊背后就沈秋戟一個人,就很容易害怕——他方才給俞金海他們解釋紀燿和他室友跌倒是因為地上有水,可這話就只能用來騙騙俞金海了,顧絨再明白不過:紀燿所說的一切,有極大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誰知和沈秋戟在一起久了,再加上沈秋戟被戀愛占據了大腦,戴上“溫柔賢夫”的面具太久,以至于顧絨幾乎都已經差不多忘了這個男人以前是多么惡劣的一個人。
而沈秋戟為了不讓顧絨睡中間,瞇了瞇眼睛又開始故技重施:想講點“無傷大雅”的鬼故事,斷絕顧絨的念想,于是他道:“可是睡中間,你的腳就正對著帳篷的門,剛剛紀燿他們才被扯了腳,這萬一……”
萬一什么沈秋戟暫時想不到,顧絨就替他想了,畢竟顧絨腦補能力向來很強:萬一要是半夜睡著,有個“人”打開了他們帳篷的門,豈不是輕易就能拽著帳篷里的人的腳,將其拖出去嗎?
所以沈秋戟才講了幾個字顧絨就先把自己給嚇到了,立馬抬手阻攔沈秋戟把后面的話說出口:“別萬一了,我要睡最旁邊。”
然而這頂帳篷里,想象力豐富的不止顧絨一個,還有個因為割膽結石把膽子割小的俞金海,他聽了沈秋戟的話后慫得像鵪鶉,悲痛欲絕又羨慕道:“我也想睡最旁邊。”
“別睡了。”邰一誠面色沉重地拍拍他的肩,“我們通宵復習吧。”
顧絨:“……”
“看看你干的好事。”顧絨壓低聲音,一邊罵一邊扭了把沈秋戟的腰肉。
可惜這個男人皮糙肉厚,顧絨這點力道對他來說連撓癢癢都不如,于是沈秋戟把顧絨的手握住,從背后抱著他躺下,還用那種寵溺卻又無可奈何的語氣說:“好了好了,帳篷里那么多人呢,別勾.引我了,快睡覺吧。”
顧絨:“?”
誰勾引你了?
顧絨怕沈秋戟再說出些什么虎狼之詞,就趕緊乖乖閉眼躺下。
俞金海終究還是拆散了419宿舍,如愿睡在沈秋戟旁邊,但他沒膽子去抱沈秋戟,就緊緊抱著身邊梁少的胳膊,這個人說著要和邰一誠通宵復習,結果倒下后睡得比顧絨還快,閉眼沒多久就打起了呼嚕。
別人睡覺是雷打不動,這家伙倒好,睡著后直接打雷。
顧絨甚至把被子都蒙到自己頭上了也依舊睡不著,他一動,身邊的沈秋戟也跟著他動,反復調整睡覺的姿勢,看樣子了也是睡不著。
在顧絨第七次動彈后,沈秋戟就低聲問他道:“都快一個小時了,還是睡不著嗎?”
“上回俞金海住在咱們宿舍,沒發現他這么能打呼啊。”顧絨把被子掀開,無奈道,“這怎么能睡得著?”
說完顧絨忽地就想起一件事:他地震下樓的時候順手帶下來了一包紙,這紙顧絨原先是想著他們逃到宿舍外后,肯定得找地方休息坐下,為了擦坐處的灰塵而帶的,卻不想有應急帳篷供他們休息,紙巾沒用上。
不過現在倒是可以紙巾來堵一下耳朵。
顧絨記得紙巾被他放在了枕頭下方。
于是他轉了個身面向沈秋戟,伸手想在枕頭下摸尋紙巾。
可八個男人睡一個帳篷還是有些擠的,又因為帳篷里沒有光線比較黑,顧絨沒摸準方位,手直接探進沈秋戟懷里去了。
沈秋戟的身材好顧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沈秋戟的胸肌和腹肌他們在一起后自己也沒少上手摸過,手感結實又富有彈性,很容易就會叫人上.癮。
他們現在還睡在戶外,沒有空調,夜風冷颼颼的,沈秋戟體溫高,懷里暖和,顧絨手一摸上去就有些挪不開了,還鬼使神差地覺得有衣服隔著摸不盡興,順著他睡衣的紐扣縫隙撫進去,貼著他的胸膛捂手摩.挲。
“你在干什么?”
沈秋戟又不是死人,他還沒睡著,就算睡著了顧絨這樣“非禮”他,他能不醒?
“咳咳……”沈秋戟低沉沙啞的嗓音喚回顧絨神志,也叫他陡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在做什么,趕忙輕咳兩聲,收回手掩飾道,“……我在找紙巾。”
沈秋戟冷笑:“在我奶上找?”
“你怎么說的這般粗.俗?”顧絨耳根微燙,訕訕地解釋,“這不是天太黑了看不清嗎?”
地震沒斷電,外面是有些燈還亮著的,但很不湊巧的是他們的帳篷位置正好背光,所以就比較黑。
沈秋戟嗤了一聲:“呵呵。”
“找到了找到了。”顧絨理虧在前,不敢和沈秋戟頂嘴,從枕頭底下摸出紙巾捏了兩個小紙團塞進耳朵里,“我睡著了。”
沈秋戟也換了個姿勢抱著顧絨:“你現在倒是睡得挺快啊。”
這個姿勢比剛才他們的睡姿要更纏.綿親.昵,也因為這樣,顧絨能夠十分明顯的感覺到沈秋戟身體的變化,以及他更暖和熱.燙的體溫。
“給我。”沈秋戟在他耳廓旁輕語,嗓音里的欲.望幾乎要凝為實質,將顧絨密密實實地裹住。
顧絨臉更紅了,也有些震驚:“帳篷里八個人呢,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