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娘子搓搓手,只不提自家贖身的事兒,她一贖了身就怕她那丈夫糾結不休,用強的她又怎么拼得過,手上雖有了余錢,也只悄摸兒替女兒贖了,再等個三四年,識了字學了文,也不必強求她結親事,只要她能自家養活自家,何必去受這樣的苦楚。
王娘子呆得久了,那段日子也聽秋娘說起過一些,秋娘每每勸她,也常感嘆自身,王娘子聽的多了也知道秋娘原來在家時受婆婆的搓磨,想想女兒這個性子,嫁出去真個碰上惡人,還不是只有被欺負的份。
再看看石桂,一樣能頂門立戶,原來沒兒子被打,如今想著女兒也有女兒的好處,只要松籮好,旁的再不強求。
石桂盛了肉蛋回屋去,一屋子都是香味兒,瑞葉趕緊擺手:“我可不能吃了,再吃撐肚子了。”她確是飽了,這一天又沒動彈過,一顆心又七上八下的,也不敢多吃東西。
石桂笑起來:“等我去的時候給你送一鍋子,你慢慢吃著。”便把一碗雞蛋跟招娣幾個分吃了,又問道:“你們先生甚時候來?”
這句先生就是葉文心了,她跟宋蔭堂兩個身上都有孝,昨兒先來看過,給瑞葉添了妝,又說帶孝便不來,這熱鬧場面兩個也都不愛,可瑞葉總還盼著,綠萼又去相請,到這會兒怎么也該來了。
程先生的花轎來時,屋里已經沒了落腳的地方,鄰居們都要送親,送了親再回來吃席面,一條巷子擠著都是人。
瑞葉及到上轎也沒見著葉文心,石桂跟著轎子出去,遠遠在巷子那頭看見葉文心跟宋蔭堂兩個對坐,就坐在小攤子上喝甜糖水,石桂趕緊往轎子跟前一湊:“姑娘來了,在巷子口呢。”
瑞葉在轎里笑得一聲,媒人婆耳朵尖,聽見這一句,嘴上說了兩句吉祥話,葉文心沖著石桂擺擺手,示意她喝完了糖水就走,便不去跟著街坊們一帶吃席面了。
接了新娘子到新房里,瑞葉這一顆心才算落了地,石桂看著院里也是井井有條,倒替瑞葉出去謝了一圈,又一人分了一碗紅糖水喝。
新房里裝飾的雅致,還有一幅瑞葉手繡的墨竹圖,瑞葉捏著桂圓棗子在手里,屋里先還安靜,跟著就人多起來,還有學生們叫著師娘要往后院里來。
都叫他們的娘拎了回去,石桂發了一圈糖一圈糕,笑瞇瞇引座次,又去廚房里看菜,總是忙亂的,可到底也算是把大事辦了下來。
兼或有人打聽起石桂來,都說石家姑娘個頂個的俏,有知事的便道:“這一個已經許出去了,舉人娘子,跟來的還有一個,年歲也相當,都識文斷字兒的。”
因著是喜事,綠萼石桂都裁了新衣裳,石桂是翠色裙子玉色比甲,綠萼是白綾裙子杏紅比甲,模樣沒可挑剔處,這邊才放下石桂,那頭就又看上了綠萼。
這樣好的姑娘可不能久等,轉眼就叫人聘了去,石家便是根基不穩,結了這兩門親事也是穩穩當當的了,自有婦人拿眼兒不住往綠萼身上看過去,成親的時候男男女女在一處,綠萼捧了個攢心點心匣子,走動的時候裙子水波似,還沒開席呢,就有好幾個來問她的。
秋娘沒跟來,女家就只有石桂一個,知道她訂了親,都往她跟前來說:“你大姐夫這樣好,也得趕緊找個二姐夫。”
市井來往要通快的多,石桂也不會為著這個臊,笑盈盈道:“我二姐姐也須得挑個似大姐夫這樣的,嬸子有人選,我先替她看看。”
要的就是這樣爽利,說一句咽一句的,那可不是市井過日子,那婦人笑一回:“不如你先看看我這個婆婆怎么樣。”說著點一點男席上:“那個是我兒子。”
吵吵鬧鬧的又是放炮又是拜堂,又一窩蜂的跑進內室去看程先生挑蓋頭,等前邊開了席,后頭一下子就冷清起來,石桂盛了飯菜過來:“姐姐快別坐著了,也歇一歇,吃點東西,這么個鬧法,不到夜里不能散呢。”
瑞葉臉上紅的不知是胭脂還是羞意,這一身紅羅裙,和剛剛程先生挑開蓋頭看她的眼神兒,她心里便止不住的泛出甜意來。
石桂一面擺飯一面想,得虧得這一個不必說些人道之事,吳姑娘也是昨兒來的,先添了禮,差點兒攔不住她,讓她在瑞葉跟前說要又哭又求饒的話,石桂一咬唇,都要八月節了,明月也不知道甚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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