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隔著窗戶都能看見老太太慈愛的模樣,伸手拉過葉文心來,撫了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拍:“若不是見著你,哪能知道自己老了。”
葉文心不解其意,因坐在老太太身邊,身子便斜簽著,聽見老太太說話,頭微微一偏:“祖母說笑。”
老太太卻哎了一聲:“你怕是不知,你如今這模樣,同我頭一回見你姑母真是一個模子里頭刻下來的。”
葉文心不解其意,宋葉兩家是通家之好,原來還曾當過鄰居,便是見也早早就見過了,她怎么好跟三五歲的人一樣。
宋老太太說的卻是知道兒子與葉氏有情之后再見葉氏,也是這么娉婷,穿了一身雪青色繡白梅花的禙子,因著生在蓮子結實的月份,就叫蓮實,取個多子的意頭,知書達理溫文清雅,兩家先時還和睦,等到政見相左,兒女卻情根深種。
隔開小兒女,卻沒把情剪斷,也不是不曾說項過別家女兒,可兒子小打就是個有個主意的,不叫他娶葉蓮實,他便這輩子不娶妻。
那會兒氣得心肝疼,如今想起來,兒子就是同她頂撞氣得她心口疼,也好過后來摸不著看不見。
尸首一送回來,老太太就瘋魔了,抱了兒子的臉,一聲聲的答應他,替他娶葉氏,圓了他這個心愿。
可葉家怎么肯把女兒嫁給一個死人,這才有葉氏尋死,可尋死不成,才知道當日偷期一會,竟還留下這樣的孽事。
老太太越看葉文心覺得越是像葉氏年輕的的時候,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鄰家有女初長成,小兒女兩情相許,兒子夏夜里剝了滿滿捧荷葉的蓮房,把蓮實剝出來,求了她要娶葉家女。
這許多年,眼也濁了,淚也干了,可見著葉文心,宋老太太還是一時濕了眼眶,半晌才回過神來。
侄女肖姑,長得像也還罷了,連那一派的斯文秀氣也是一樣,丫頭上了清茶點心,老太太撫了她的手:“也不知道你愛吃哪一樣,便都預備了些,你撿可意的用些,往后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只管問我來要。”
連葉氏都跳開來,可見是很喜歡她了,連著對余容澤芝也沒這份親熱勁,越是看她,越是想起思遠來。
知道葉家姐弟今兒要來,余容澤芝早早來了,看見祖母拉著表姐不住說話,等說完了,才上前彼此見過,相互拉了手兒曲膝,問一聲好,全了禮就又坐回去。
葉文心知道葉氏只有一個親生子,這兩個是庶出的,可看著規矩教養都好,倒有結交的心思,老太太也道:“你兩個表妹多不及你,往后你同她們一處,小姑娘家也有個玩伴。”
一樣要選秀的,這會兒就熟悉起來,進了宮也有個照應,葉文心問了余容澤芝兩個平時做些甚,聽見女工功課,挑著針線上能說上幾句。
老太太看著她們姐妹說話,又拉過了葉文瀾,這下倒有借口趕緊催了孫子過來:“學里也該放了,去請了少爺來,就說是他表弟表妹們來了。”
葉文瀾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坐了這許久早就乏累了,眼睛盯著屋外頭,一會兒看花一會兒看樹,老太太養過男孩兒,見著他就喜歡,笑了一聲:“叫人帶他往花園子里頭逛一逛,陪我們這些老骨頭坐著,怪沒趣兒的。”
葉文瀾穿著大紅團花衣裳,頭上束了個小金冠兒,臉蛋白胖胖,眼睛圓溜溜的閃著光,淘氣的模樣也惹人愛,老太太叫古月把雪獅子抱出來給他玩。
葉文瀾跳出來,帶的小廝僮兒都去了至樂齋,一個玩著無趣,轉身往廊下一看,眼兒溜一圈,往丫頭們跟前站著比了比,一下就指了石桂:“你過來。”
這些個丫頭里,就只有石桂跟他一般高,他穿了見客的靴子,還比石桂高出一點來。里頭老太太太太看著,石桂只得陪他,陪少爺姑娘玩這樣的事最難,她帶弟弟能打能罵,秋娘石頭從來不說,可這是少爺,得供著,玩什么才合他的心意
葉文瀾看她一眼鼻子里頭就哼出一聲來,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指著假山:“巴兒狗有什么意思,你上去,替我捉一只知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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