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選擇用殺死你父親的兇手之一的身份去租那片山區,也有贖罪的意思。以你父親之名,贖罪,殺死那些窮兇極惡之徒。
他與我們見過的所有連環殺手都不同。我想他這二十來年,從未真正快樂過。他將年少時犯下的錯,背負了一生。并且現在,他終于無法再承受,想要做一個了斷了。”
簡瑤抬頭,望著窗外,天已黑了。層層黑云,繞著月亮。那月亮旁的光暈是隱隱發亮的。樹梢也是靜的,樓宇在下方寂靜得宛如原野。黑夜中有什么東西,仿佛正在洞穿人心,直擊靈魂最深處。她想要去端水喝,卻發現手指冰涼。她低下頭,輕聲問:“所以……留在犯罪現場的那個j,是jenny的意思嗎?”
薄靳靜默片刻,伸手摸到她的頭頂,答:“有可能。”
“他一直在盯著我?”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你打個招呼而已。”薄靳說。
簡瑤望向他,剎那心頭情緒浮動。半晌后,她也笑了,一字一句地說:“沒錯,他只能跟我打個招呼而已。他要是敢來,我就揍得他找不到北。”她握著薄靳的手,薄靳也微微一笑。
“謝謝你靳。”簡瑤把臉埋在他懷里。
“噢,謝什么。”薄靳答,“我守護自己的寶貝,難道還需要人道謝嗎?”
簡瑤又笑了:“接下來怎么做?”
“我們已經探知了他的過去,知曉了他的現在,接下來……”
“預測他將來的行為。”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簡瑤抬頭看著他,他的手指撫著她的臉龐邊緣,兩人都靜了一瞬,他用微啞的嗓音說:“噢,這種感覺,你知道我心中所想的感覺,真是好極了。”
簡瑤握著他削瘦的手指,靜靜地,不說話。
薄靳繼續緩緩說道:“他最近幾年殺的,都是通緝犯,這已是他的獵殺樂趣所在。普通人也滿足不了他。那么接下來一個,也將會是。他既然公開挑釁警察,那么很快就會再次作案。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以他的偏好為依據,找到最近最值得殺的一個在逃通緝犯——比他更快找到獵物。然后,守株待兔。”
簡瑤心頭一震,還真是……重重疑云、前情過往,看似相當復雜。可薄靳卻一語就道破關鍵,與其追在蝴蝶殺手身后跑,不如搶在他前面,預測他的道路,再將他捕獲!
我查案喜歡走捷徑,你要習慣,并且跟上。
她只是抬頭,仰望著他。
“他會有所防備嗎?”
“他完全知道我們會這樣做。”
“啊?”
薄靳淡淡道:“這不正是他要的嗎?與我們較量,看誰先抓住那名通緝犯。一個內心枷鎖已經沉得無法再前行的罪犯,這是他的殊死一搏,他的飛蛾撲火。我成全他。”
簡瑤心頭一震。
“那么……棘手嗎?”
薄靳笑了一下:“棘手?恕我直,近幾年中國終于出了個像樣的連環殺手了。”
簡瑤靜默片刻,也笑了。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敲門,隱隱還有說話的聲音。薄靳收了笑,簡瑤也松開他的手,去開門。
樓道里燈光明亮,方青探頭進來,看了看,笑了:“簡瑤,你看誰來探我們班了。”
簡瑤笑著望向他身后,怔住。
洛瑯站在樓道里,一身黑西裝,精良干凈,襯衫潔白。他手里還夾著根煙,另一只手里提著些東西,抬眸望見她,笑了。
明明才十幾天沒見,可簡瑤心中忽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覺。周遭的空間仿佛也在這一剎那凝滯。而當她盯著他時,他亦凝望。她這才察覺,這個男人的一雙眼,竟深沉烏黑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淵。
洛瑯的視線卻已移到她的身后:“薄先生。”
薄靳清淡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洛先生。”
想想這竟是他倆第一次正面相逢。簡瑤微微有些遲疑,方青卻已樂了:“哎呦我說,你倆打個招呼,就能把氣氛打得這么生分,也是可以啊。”
簡瑤和洛瑯頓時都笑了。
薄靳倒沒笑。他覺得方青的話沒有錯,他和洛瑯本來就生分。
洛瑯的目光又重新回到簡瑤身上,在他溫和的視線下,簡瑤內心深處某個地方,忽然輕輕動了一下,依然笑著問:“洛大哥,你怎么突然來了?”
洛瑯答:“正好接了個本省的案子,知道你們在這里,順道過來看看。”
簡瑤點點頭。他這個人一向如此,與家鄉有關的案子,總是會費心一些,接的時候也會熱絡些。
畢竟,他也是土生土長的潼市人。
樓道里忽然靜下來。
方青看一眼沉默的他們仨,一攀洛瑯的肩膀,說:“走,我們還沒吃飯呢,一塊兒。”然后又去翻洛瑯手里的袋子:“你帶了什么好東西,給我們開葷來了對吧!”
洛瑯笑著把手里袋子丟給他,又吸了口煙。這時薄靳和簡瑤都已從屋里走了出來,她沒有看他,薄靳的手放在簡瑤肩上。“跟我們一塊去吧。”簡瑤低聲說。薄靳輕輕“嗯”了一聲。
洛瑯又深吸了口煙,抬眸望見窗外,天已黑透了,城市的燈光全都亮起,像是一只只眼睛,正望著他。這時方青又拍拍他的肩:“想什么呢?走啊!”
洛瑯一笑,也跟了上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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