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瑩提到的舞團之行的贊助人,毫無疑問就是順遠商會吧,是了,上次謝之沛學校的物資不也是順遠商會資助的。
謝襄跑進更衣間,迅速的脫掉了演出服,門外已經響起了婉瑩的聲音。
“你站住,那里是女演員的更衣間”
“我找人”
熟悉而冷淡的聲音傳來,謝襄抱著戲服躲進了衣柜,一腦門的冷汗。門被打開了,沈君山看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想找的人,說了聲抱歉就關上了門。
謝襄長舒了一口氣,心臟都要跳到喉嚨口了,她腳軟了一會兒,穿好衣服又在里面坐了許久才走出來,她先去找了孟玥,再三確認他沒有向沈君山透露任何與謝良辰有關的事,才心懷忐忑的和黃松一起往外走。
黃松興奮極了,他沒想到邀請謝襄來看芭蕾舞,最后謝襄居然親自去跳了芭蕾舞的領舞,這簡直讓他那顆已經雀躍的心臟快要直接蹦出來第一次看芭蕾的黃松感到了極大的震撼,一直在說著今天觀眾對于謝襄的評價,說她是天生的祝英臺。
黃松的贊譽聲不絕于耳,看著她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癡迷,謝襄的神經一顫,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
不僅是為了黃松的態度,謝襄現在還在為剛才沈君山的出現而驚恐,差一點,她的身份就被發現了。
黃松見她悶悶不樂,也很識趣的不再多說什么了,似乎在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錯了。
他只道謝襄是溫室里美麗的花朵,而他這長在大山里的野草,粗魯而又低微,唯有小心翼翼,才能讓那朵花兒偶爾將目光投向自己。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兩人安靜的氛圍,一群學生被警察追的滿街亂跑,他們跑得急,人跑遠了,黃松的視線也被帶遠了,他臉色突變,喊了一聲小鶴,連謝襄都顧不上了,追著其中的一個孩子就跑了過去。
黃鶴那不就是是黃松的弟弟么,謝襄二話不說的追了上去。
她還穿著裙子,可她的姿勢穩健,腳步輕快,不一會兒就追上了那群人的腳步。
學生們四下逃竄,很快就不見了蹤影,三名警察追著黃鶴進了一個巷子,黃松跟了進去,謝襄在兩分鐘后跑了過來,看見三名警察魚貫而出,他們一邊回頭放著狠話,一邊揉著被打紅的臉。
松了一口氣,謝襄站在一旁看警察走遠,等到兩兄弟慢騰騰的走出來。
“沒事兒了么”她裝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
黃松點了點頭,神情不是很好,看看街道兩邊,帶著黃鶴和謝襄去了面館。謝襄在看演出之前已經和黃松吃過飯了,因此兩人都沒有點餐,倒是黃鶴,想是累到了,體力消耗太大,捧著一大碗面條呼嚕呼嚕的吃的很香。
黃松一直沉默著,直到黃鶴吃完面后才開始審訊,他不似平常在軍校那般憨憨傻傻,臉上是少有的嚴肅和認真。
“到底為什么有警察追你”
黃鶴低著頭,弱弱的說“我,我幫同學貼標語。”
“什么標語”謝襄有些好奇。
黃鶴掰著手指頭認認真真的數著“反對二十一條,反對日本人占領青島,反對袁世凱恢復帝制,反對軍閥獨裁。”
黃松想說什么,誰知道謝襄先忍不住笑了。
“呦呵,你們反對的倒還挺多。”
他愣了一下,盯著謝襄看了一眼,見謝襄仍然保持著笑容,沒有絲毫嫌棄責備的意思。
那雙漂亮而又深邃的眼睛,閃爍著動人的光彩,就像是世間最珍貴的黑寶石,那里面裝著理想和信念。
“干的漂亮,不過,你年紀還小,這種事情有我們去操心,你還是應當以學習為重。”謝襄眨了眨眼睛,沖黃鶴使了個眼神。
黃松深以為然,嚴肅的訓了他一頓,說了不少諸如好好學習,沒事多回家看看的話。
黃鶴低著頭不敢說話,可見他對這個哥哥是很敬重的。但等到黃松訓斥完了,他又一臉訕笑的看著黃松“哥,能給我點錢嗎我錢都花沒了,最近都沒錢吃飯了。”
黃松面色尷尬的伸手掏兜,好半天都沒掏出來東西,謝襄見狀連忙掏出一把銀元遞給黃鶴。
“這些夠了嗎”
“夠,夠,這些都夠我用半年的了。”黃鶴沒跟謝襄客氣,兔子似的一溜煙跑出了面館。
回學校的路上,黃松很不好意思,“謝香,剛才謝謝你啊,我拿了這個月的餉銀,立刻就還給你,不過你給黃鶴的太多了,我一次可能還不清。”
謝襄知道他的性子,寬慰他道“沒關系,你不用著急,我有錢用的,倒是你,家里不容易,多留點錢貼補家里吧。”
黃松很誠實的交代自己家的境況,“現在已經很好了,我姐嫁人了,有吃有穿的;我當了兵,還進了軍校,不但有的吃,還有餉銀拿,搞不好以后還會當軍官;我弟弟又讀了書,我爹媽要是泉下有知,肯定要樂的合不攏嘴了。”
浮現在他臉上的是真誠又滿足的一個微笑,確實,他自艱苦中走了出來,并且憑借努力獲得了一定的力量,在他和許多人看來,命運似乎已經沒辦法再隨意擺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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