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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狄禹祥看著臉色蒼白,沉默不語的妻子,半晌都不見她有話要說,他不由嘆了口氣,苦笑道,“想什么呢?”
見她要搖頭否認,他趕在其前道,“跟我說說罷,不能因我們說了這么多年的話,你現在就不愛跟我說了。”
丈夫示弱的話讓蕭玉珠淺淺地笑了一下,那像覆著一層薄冰一樣的眼漸也溫暖了起來。
這么多年了,她得了他的最大的寵愛,也得了那舉世最為珍貴的尊重,相比年輕時候他對她的愛意,她現在更滿足于他在她面前的遷就。
就好像時光倒流,當初她怎么對他的,他現在就怎么對她,感情是那么順其自然,自然到她不得不去感恩。
“我怕他們最后弄散了。”說完此句,蕭玉珠的笑意也淡了。
“誰?長南與佑王?”
蕭玉珠點頭。
“散了就散了。”
“珍王死時,怕不是這樣作想的。”
“逝者已矣,管不到活人的事,再不想也無事實無補。”狄禹祥抓著她的手,低頭把玩著她的手指淡道。
“話是這樣說,”蕭玉珠低低地道,“但如若佑王知道全部的事,恨我也是在所難免。”
畢竟,后半生里,他的母妃過得并不好。
“那他更應該知道,他的母妃為此得到了什么,而她對你做了什么。”狄禹祥的臉色非常難看了起來,話語也冷了。
“他……”
見她還要說話,狄禹祥緊了緊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說下去了。
“他是非不分,這當口,他病得讓長南代他行孝子之職,他是在逼誰?”狄禹祥說到這,果斷地松開了妻子的手,輕吐了口長氣,才穩住了情緒,再道,“現在整個大冕是他的,大谷的知州用的是他父王的人,江南官場,有一半他皆認識,珍王與他做了這么多年的準備,為的就是想與皇上的制藩抗衡,長南相助了幾多你不是不知道,皇上偏重舅兄,又因我長南的功績與我的退居對我家隱容頗多,他一直都不好對易王府下手,你可知我們家頂住了多大的壓力?可就是如此,他還以病逼長南,這是提醒長南有失對珍王的承諾?還是想道我狄家忘恩負義?”
蕭玉珠當下沒了話說。
她不是婦人之仁,只是真的是人死燈滅,管不到活著的人了嗎?
她還記得當年珍王為保當年的小佑王,是如何拉下臉面,求任何一求之力把他放到皇后跟前,為此不顧他天下第一王之威儀。
當年南海之戰,他派出了他大冕數萬精銳相助,其中花費糧草無數,錢財萬金,雖說其中不乏是皇上調令之因,但其中,何嘗不是有相助他們狄家之意,想維持與他們狄家恩義不斷的關系。
這打的主意不純,可他是長南的義父,曾那么疼愛偏愛長南,長南也就一直把這恩情記在心里。
珍王做了那么多的事,步步為營著,為了他的小世子謀劃了以后。
哪怕是有所算計,珍王也沒有讓長南寒心,難道他的兒子就要要了嗎?
“王爺想讓他的兒子好好活著……”蕭玉珠無奈地笑了笑,“就像我們想讓長南他們順心順意地活一輩子一樣。”
“那兒女若是不爭氣,父母想得再好也不管用。”狄禹祥說到這又吐了口氣,“再看罷,這事我不會插手太多,交予長南決定。”
他沒跟妻子說,如果易佑調動他現在的勢力與長南作對的話,長南怕是真會下殺手了。
長南是戰場上殺出來的殺將,更是暮先生與他他舅兄親自帶到身邊教導出來的人,比誰都知道當斷即斷的道理。
所以,佑王要替易王府選擇生,還是選擇死,皆看他怎么選擇。
佑王現在是勢大,現在易王府權力確實被他父王很好地交到了他手里,但他最好別忘了,皇上沒有站在他這一邊……
他狄家曾是他手中的矛,但也可以轉眼成為皇上手中的盾。
他狄禹祥這一生,從未與誰站過同隊,但愿現在這個小佑王有那個腦子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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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易王寢殿,易佑喝過藥之后,不顧隨侍的哀求,下地去了暗室。
他父王死后,他就搬到了他父王半生獨居的這個寢殿。
暗室里墻壁上只掛著他們大冕的版圖,其后就是一張書桌,一套筆墨紙硯,然后什么也沒有了。
他父王在皇上登基那年回來后,過得就像一個苦行僧。
他老得很快,但他的母妃老得更快。
易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不知道該幫誰,是他心有別屬的父親,還是他那每日蒼涼度日的母親。
時間久了,他覺得兩個都是可憐人,而他自己更是一個可憐蟲,父親愛的是別人的女人,母親心里永遠想著的是她的娘家,他們看重的,心心念的,都是別人家的,唯獨不是他……
唯獨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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