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紙祭酒,狄禹祥領著妻子和兩個小的跪拜,又對著墓碑告知了珍王過逝,他沿路趕去大冕,舅兄讓他過來祭拜之話。
其后,狄禹祥領著女兒和蜀光跟在了紫王之后,蕭玉珠跪在原地,她今天要為先帝先后守跪半天。
下午,她就要離開暮山了。
人死燈滅,她望著帝后合葬的陵墓,眼睛刺痛。
她一生為己為家,算來自私自利,假若頭上沒這些人撐著這片天,哪得她蕭玉珠守在分寸之地的三分自在。
這世上,總是有人要比誰都付出得多,隨后消失在時間的洪流里,功過都只能讓后人任自評說。
**
此去大冕,一路快馬奔波,到達大冕那天恰是入夜,前來接他們的易王府師爺守在門口,看到他們來,大開城門。
“晚生見過紫王爺,見過狄大人……”易王軍師騰樸過來朝并立站著的兩人跪地施禮,磕過頭之后,得了應允起身,恭聲道,“已差人去叫小王爺,還請紫王爺與狄大人稍候,小王爺馬上就過來迎您兩位。”
“客氣。”坐在馬上的狄禹祥朝他頷首,眼睛往點著通亮火把的城墻望去,隨即回頭與騰樸道,“一別數年,大冕府城一如當年巍峨峻拔。”
騰樸是后來被提拔上來的,當初狄禹祥來大冕在打仗的時候,他還只是一介書生,是之后珍王依狄禹祥之策大開科舉,他從別州前往大冕參考,這才一步步高升上來。
算來,他與狄禹祥也是有些淵源的,此時聽了這也不無感慨,噓唏道,“晚生也沒料到,還能在有生之年里,在這大冕城里見到大人英姿。”
“當年你在這里打的仗也算漂亮……”紫王開了口,與狄禹祥道,“我聽說這里還有你不少門生。”
“哪里,”狄禹祥搖頭,“久不來往,都忘了。”
紫王頷首,他知道狄禹祥怕君心忌,向來不愛與他的那些門生舊黨多來往。
他在哪,就只管那一方水土上的來往,看來是謹慎過度,但確實也免了樹大招風,被人當箭耙子射。
這時遠方傳來了“小王爺到”的叫喚聲,此時馬上的人放眼過去,見大冕城原本灰暗只有星星燈火的屋子這時屋內亮起了一盞一盞的燈火,很快,燈亮得越來越多,只片刻之間,在一片輕脆的銅鑼聲,大冕城燈火通明,仿如白晝。
易佑隨繼騎白馬而來,靠近時,身著孝服的佑王從馬上一躍而起,馬被隨馬奔跑的侍從拉住,佑王此時竟跪在了兩人面前。
狄禹祥迅速調馬走向一側,他受不得如此大禮。
佑王這時朝紫王沉聲道,“侄兒易佑見過皇伯……”
“皇侄請起。”紫王點頭。
“狄大人……”佑王轉身狄禹祥。
“不敢當。”及時避過佑王之跪的狄禹祥已經下馬,站在一腳,兩手相握作揖,與佑王沉聲道,“老臣見過易王。”
說罷,掀袍下跪,正式與這代易王行禮,“臣,古安狄禹祥,見過易王。”
易佑見此,頓了一下,隨后急步去扶了狄禹祥起身,然后看著狄禹祥的眼,沉著聲道,“大人可是看到了大冕城邦全景?”
狄禹祥微愣,隨即眼睛再看了一眼那絢爛得就像天上之城的大冕城府,隨即點了下頭,“看到了。”
“我父王說,如果你白天來,就讓我帶著你策馬轉一圈再去王府,如若你晚上來,就讓城府點上燈火,讓你看個分明。”
狄禹祥動容,半晌才道,“老臣知道,大冕比十年前更繁榮,大冕還是我國最富饒之地。”
“狄大人過贊,去城墻上看看罷?”易佑看著面前雖生了華發,但不見蒼老的中年男子,心想還好他的父王已入斂,用不著再這個男人面前呈現出他疲憊干澀的老態。
“好,多謝王爺。”狄禹祥拱手,回頭去看那輛靜止不動的馬車。
“帶狄夫人一道去就是。”易佑也看了過去,看著那輛馬車淡道,臉上看不出喜怒。
狄禹祥朝他再拱了道手,走至了馬車前。
“夫人,一道上去看看這大冕城罷?”狄禹祥在門簾前低頭道。
馬車里,身著素袍的蕭玉珠就著壁燈,讓女兒替她扯去頭上的銀釵,僅留了一根玉簪挽了個婦人髻,丈夫出聲時她已整裝好,在里頭輕應了一聲,“好。”
桂花已經掀開了車簾,那一刻間,蕭玉珠被那亮堂的燈光晃得伸手擋了下眼,隨即睜眼看清楚了前方――不遠去的城府上空有白光籠罩,燈火明亮的城府金黃一片,絢爛至極。
她的身前,現在的大冕主上易佑佑王,朝她低了半個身,竟是行了半禮,“易佑見過嬸母……”
還未下車的蕭玉珠來不及躲,更是來不及還禮,生生受了這一禮之后在丈夫的扶持下下了馬車,這才走到了易佑面前,朝他福了一福。